白栀本來還悠哉悠哉聽他念着,雖然面無表情,語氣毫無波動,但他的聲音泠泠如玉聽起來也是種享受。
更何況他長相十分漂亮,隻是看那他微紅的唇瓣微張,就感覺像是在邀請人親一樣。
隻是聽着聽着白栀忽然覺得不太對勁,這個描述,這個文字,這這這……它正經嗎?
在聽到關鍵字眼,白栀幾乎是椅子上彈了起來,膝蓋壓在他身邊椅子上,兩隻手一把捂住銀發青年的嘴巴。
“别、别念了!”
京燭顯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即使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被少女壓在長椅上,連眼神都沒有波動,碎金眸子平靜地看着她。
兩人中央浮出淺金色的光點,融彙成文字。
【怎麼了?】
白栀耳根燙得厲害,她隻是随便從書架抽了一本書,誰想到會是那種書!
怪不得他最早看到她拿這本書眼神頓了頓,在她向他請教時還再三詢問是不是真的不懂,天殺的,不管換了誰來都會以為她是故意裝不懂來調戲他的吧。
白栀尴尬得不知所措,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頭頂兔耳朵耷拉着,眼睛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能垂着腦袋,結結巴巴地小聲開口:“不、不用讀了,可以了。”
淺金色光點浮至她垂頭可見的視野裡。
【知道了】
見他沒有過多追問,白栀小小地松了口氣,他對于這種事的一切表現看起來并不像正常人,沒有羞赧沒有尴尬,隻是平靜與漠視。
他顯然知道這是什麼書,卻并不因為念出來而感到赫然……白栀慢吞吞想着,在她提出“要他念出來”的要求時,他并沒有被冒犯的生氣,這是一個很關鍵的點。
正常人應該會對這種事産生情緒,生氣、羞赧、亦或是變态一點的興奮,而他隻是疑問。
他的困惑是因為“她要他念出來”而産生的,白栀想,他很大可能是知道人類會對這種事産生别樣的情緒,會藏着掖着,會遮遮掩掩,所以不理解她為什麼将正常人類隐瞞的東西會擺在明面上。
嗯……他對人類有了解,但是對人類流氓沒有了解。
淺金色的光點慢慢流動彙聚,浮至她發呆的眼前。
【你想做什麼?】
白栀眨巴了下眼,她沒想做什麼啊。
她從發呆中回神,擡起眼,看到清清冷冷的銀發青年還被她壓在長椅靠背上,她剛剛動作急,指間挂了一縷銀白發絲,像銀戒指一樣圈住了纖白尾指。
再往上,那雙淺金色的眸子正平靜地注視着她。
白栀:“!!!”
她頭頂的兔耳朵瞬間立了起來,慌慌張張收回手,“對、對不起,”邊說手邊撐着長椅的扶手,慌不擇路往後退。
但她卻忘了身後就是桌子,隻有一步的距離,起身時腰身猛地一下就撞上了堅固桌角。
預料之中的疼痛卻并沒有傳來,有什麼東西在她腰後墊了一下。
眼前的銀發青年眸光依然平靜漠然,不緊不慢擡起手,修長指節倏地擦過裙擺的衣料,伸向了她的腰後。
這個動作看起來像是要圈住她的腰一樣,格外暧昧。
白栀愣了一下,還沒做出什麼反應,青年骨節分明的手就已經收了回去,指間夾着那本墊在她腰後的書。
“……謝謝。”
如果不是墊的這下,她就要嘗嘗莽撞的苦頭了。
白栀挪開身子,坐回長椅上,也不敢再坐在他身邊了,小跑去了書桌對面,安安分分坐下。
冷靜下來反思,她感覺自己今天有些奇怪。
做事變得莽莽撞撞起來,很多行為好像沒過腦子就做出來了,就像早上鞋子都沒穿衣服也沒換就跑過去給小熊先生開門,在“獵場”裡明知很危險,活着要緊,還是被黑豹舔耳朵就按捺不住掙紮反抗。
就連剛剛,她明明可以用更冷靜理智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的,直說讓他不要念了就好了,但卻根本沒過腦子,一下撲了過去捂住他的嘴巴。
……這些不是她平時會做出來的行為。
白栀皺着眉頭,這樣毫不避諱以行動暴露出情緒和心中所想的方式,更像是普通動物的行為模式。
動物……兔子!?
白栀猛地反應過來,難道說她長了對兔耳朵,就會被兔子的行為模式感染,變得和兔子一樣?
這樣就說得通了,兔子的性情溫順膽怯、易受驚,所以她遇到事情也變得一驚一乍的,藏不住心思。還有遲鈍和發呆,她剛剛還壓着他,莫名就發呆起來了。
白栀揉了揉眉心,怪不得狀态欄裡會專門出現一個兔子的圖标,原來是debuff(負面效果)。
“你的反應很大。”
青年的嗓音冷不丁響起。
白栀擡起眼,看到他再次翻開了那本書,剛剛讀的那一頁,白皙指尖緩慢觸上書頁,仿佛在描摹紋理。
“……在念到這段的時候。”
白栀耳根蓦地一燙,當衆念這種書當然會……不對,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好吧,那也很尴尬。
她深吸了口氣,正打算以“自己看不懂,所以也不知道會是這種書”糊弄過去,還沒出聲,青年又開了口。
這次的聲音很低,緩慢又缥缈,像是不解,又像是對于未知的躊躇不前,猶豫不決。
“是因為提到了……愛?”
白栀愣了一下,擡起眼來看他。
青年坐在窗邊,坐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裡,不算溫柔的風沾着濕潤的空氣吹動銀白發絲,同窗簾一起翻飛。
冰冷的陽光裡,他輕垂着銀白眼睫,像神明悲憫世人,碎金在他眸中緩慢流動。
之前的猜論在此刻被推翻。
白栀恍然大悟。
繁衍對于神明來說隻是一個簡單的名詞,是人類間不足為奇的正常行為,他并不會對這種事而産生羞赧的情緒,同樣他認為人類也是如此。
他問她是不是真的不懂,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作為人類,她是不是真的不懂得“如何繁衍”。
而在得到她确切的答複後,他輕輕歎了口氣。
……大概就是覺得“怎麼會有人類連這個都不知道”的意思吧。
而他剛剛的疑問——
就是對于這件事,對于她反應這麼大的疑問。在他思維裡繁衍人類正常又普通的行為,她為什麼會這樣不好意思,慌張忙亂,這很奇怪。
所以他将猜想的答案指向了文中所寫的……愛。
一個模糊的,無法用語言解釋的概念性詞彙。
白栀忽然懂了那個傲慢主神的那句話,“你憑什麼覺得神會愛上……渺小卑微的人類?”
這句話的重點或許并不在後半句,而在于“愛上”。
神明根本不懂什麼是愛,要怎麼才能愛上一個人?又要怎麼才能算是愛上了?如何界定?
空氣安靜了片刻。
白栀開口:“沒錯,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