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馳野回了鐘家捏着那道染血的請神符在台階上坐到了深夜都沒有決定要不要把歲遊的事情告訴城隍,他想了半宿還是沒有個決斷,最後索性起身去找了鐘梨安,看見鐘梨安房裡還亮着燈,方馳野敲響了她的房門。
“誰啊?”鐘梨安問了一聲。
“是我!”方馳野回答說:“方馳野,你現在有空嗎?我想找你問點事兒。”
裡面的人沒應聲,方馳野在門口等了一陣,就看見鐘梨安開了門問說:“方公子?怎麼了?你要問什麼呀?”
“就是有些事沒想清楚。”方馳野回答說:“想問問你的想法,你方便嗎?”
“方便。”鐘梨安很熱心的答應下來:“這有什麼不方便的,你等會兒啊。”
方馳野聞言老實在門外等着,鐘梨安轉身回去拿了一盞油燈,一個竹編筐子走了出來,或許因為不是第一次了,兩人無比熟練的就着台階就坐了下去。
鐘梨安把油燈在兩人中間放好,手裡拿好東西,招呼了一聲:“好了,方公子你想說什麼說吧。”
方馳野看着她手裡的東西好奇的問說:“你這是做什麼?”
“哦。”鐘梨安回答說:“家主不是好心教我認字嗎?我就想着做點東西謝謝他,别的我也不會,就以前跟着小姐妹學過打穗子,悄悄賺了點錢,就想着給家主做一個,不論他需不需要,咱這心意總是要到的是吧?”
方馳野看着鐘梨安,可能是鐘梨安做熟練了,眼睛不用看着手上的動作也弄得麻利,五彩的絲線在她手裡翻轉,大約已經能看到一個輪廓了,方馳野誇獎說:“好看。”
“是吧?”得了誇獎鐘梨安很開心,把自己手裡的穗子揚了揚說:“這是最複雜的樣式了,等編好了有三層,還能轉呢,拿出去賣緊俏很,能賣三十文呢,你要喜歡等我得空了也給你編個。”
“那就先多謝了。”方馳野道了謝,低頭看見鐘梨安用過的絲線雜亂的堆在一起,擡手拿過來說:“我幫你把線分出來吧。”
“那多謝了,一樣的分出來放一起就行。”等這個小插曲過了,鐘梨安還心心念念的想着兩人半夜聚在這兒的正事:“方公子,你找我是打算說什麼呀?”
方馳野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募地想起歲遊死前的樣子,油燈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影子映在方馳野的手上明明滅滅,就像是他搖擺不定的内心一樣,方馳野說:“歲遊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想這件事我要不要告訴城隍?”
“告訴了會怎麼樣?”鐘梨安問說:“不告訴又會怎麼樣呢?”
方馳野解釋說:“歲遊已死。她在地府的命燈肯定已經滅了,不歸客身死算不上什麼大事,而且和地府做交易的不歸客魂歸大桃木沒有來世,按理說應該是人死如燈滅的,更何況歲遊就算是幫了骨蠍子可是也沒真的得手不是嗎?所以我在想要不替她瞞下來,可是——她又确實做了錯事,所以我在想到底要不要說。”
“大桃木是什麼東西?”鐘梨安問說。
“大桃木是長在陰陽交界處的神樹,所有不入輪回的魂魄都會被大桃木聚集起來重新化為靈氣,滋養世間生靈。”
“什麼意思?”鐘梨安有些沒聽懂。
“怎麼說呢?”方馳野想了想要怎麼跟鐘梨安解釋:“就是我們世界萬物的生長都是要靠靈氣滋養的,呼吸之間就在汲取靈氣,我們的魂魄本身就是靈氣聚攏起來的,但是既然有消耗那就肯定要有補充,大桃木把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辦法進入輪回的魂魄收集起來,重新化成靈氣滋養世間萬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你能明白嗎?”
“哦——”鐘梨安點頭:“就跟種莊稼一樣,想要明年還有收成,就得要壓肥,這些沒辦□□回的魂魄就是肥料,用來養大桃木這個莊稼是吧?”
方馳野想了想,确實是這個意思:“對,就是這個意思。”
“那明白了。”這個事情是明白了,但另一件事情鐘梨安不明白了:“既然歲遊娘子都要成肥料了,你為什麼還擔心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城隍呢?是不是你說了這件事之後,歲遊娘子要先被城隍這裡罰過一輪之後再去做肥料啊?”
“不是。”方馳野說:“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這些魂魄逗留在世間無法轉世輪回的魂魄就會被大桃木吸引彙集過去變成新的靈氣。”
那這樣的話,鐘梨安不明白了:“那既然結果不變也不會多一道處罰,你在猶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