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白袅的心裡并沒有什麼想法。
但高瞻眼底的晦暗蓦地消去了大半。
他把白袅按在懷裡,聲音壓低:“等你回來,我們去聖塔莫尼卡那邊看海。”
高瞻在加州有一座很漂亮的濱海别墅,白袅早先就想去玩。
她高興地環住高瞻的脖頸,重重地親了他一下:“你說話要算話,我一回來,你就要帶我去。”
高瞻的原話不是這樣。
但白袅就是喜歡得寸進尺。
高瞻不怕白袅樂不思蜀,他們幾個裡就他對她最寵,她在他這邊的時候,過得跟個野孩子一樣。
可白袅心裡急着回來,也的确會讓高瞻的心情更好一些。
他摸了摸白袅的頭,輕輕“嗯”了一聲。
白袅心裡快活,随着高瞻回去的時候還在哼着歌。
她嬌氣任性,心理素質卻是真的強,無論遇到什麼事情,總還是能大膽應對。
快走進待客廳時,白袅仍是高高興興的。
她站在台階上,撥弄着蓬蓬裙上的碎鑽,卷翹的睫毛掀起來:“今天還有什麼事情嗎?”
白袅的眼眸裡盈着光,亮亮的。
高瞻一邊跟人回消息,一邊低聲說道:“晚上有一個簡單的私宴,你聽宥廷的話,我待會兒還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他們最近事情都很多。
所以白袅才會在高瞻身邊待這麼久。
聽到“私宴”兩個字,她的眼眸亮起,但聽到高瞻要走,她的小臉又耷拉下來。
白袅露出難過的神色,粉唇不要錢地說出好聽的話:“那我會想你的。”
她的眸裡盈上水意,睫毛也眨着,好像是十分真情實感。
高瞻側過身,很輕地吻了一下白袅的額頭:“嗯,我也會想你的。”
她乖乖地讓他吻額頭,任由他親過眼尾的淚珠。
但他剛剛離開,白袅的容色就變成了歡悅的笑顔。
她推開門,唇角仰起,帶着嬌豔的笑容走了進去:“賀先生。”
白袅的聲音嬌滴滴的,全然不像曾經驕縱的鐘家大小姐,她像個漂亮的玩物,像隻甜美的金絲雀。
腰肢搖曳,風情萬種。
白袅當然不是不好看的,恰恰相反的是,她太好看了。
好看到明眼人一瞧見她泛紅的臉龐,就能立刻明晰她是什麼身份。
待客廳裡安安靜靜,所有的視線都在那一刻聚了過來。
衆人的神情肅穆,像是在靜默地等待着誰人的到來。
他們的面容平靜,隻稍作詫異後便恢複了淡然,掀起的眼皮也很快落了下來。
貴族的氣息在他們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那是一種令人感到自慚形穢的高雅。
鐘家是鐘鳴鼎食的簪纓世家。
鐘家人清高,獨獨出了白袅這樣一個異類,她虛榮拜金,眼皮子淺,又很愛虛張聲勢,明裡暗裡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連容貌都嬌妖得有些不正經。
那時候就有人嗤笑,鐘家怎麼出了白袅這麼個下等貨色。
後來白袅假千金身份暴露,被逐出家門時,半個權貴圈子都在拍手稱快。
她是漂亮蠢貨,毫無底線,為了那個不愛她的未婚夫做盡惡事。
甚至還為難、陷害過真正的鐘家大小姐鐘靈。
所以鐘家在趕走白袅時,是那樣的毫不客氣。
俗話說,生養之恩大于一切,白袅雖然不是鐘家血脈,但鐘家到底養了她這麼些年。
哪怕是被趕出家門,白袅心中也不應有怨恨。
她是雀占鸠巢的假千金,頂了真千金的身份,白享多年的錦衣玉食,理應夾着尾巴做人。
但白袅是個多麼睚眦必報的人。
也該說她命好,都喪失一切,卻偏生搭上了賀宥廷,這些年過得比真正的鐘家大小姐還好。
白袅站在門邊,看向坐在沙發上的鐘家衆人,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冷淡下去。
她像花朵般嬌豔的面孔,變得陰郁,眼底也帶上譏诮。
白袅擡起下颌,她将那扇純白色的門掩上,慢條斯理地走進待客廳:“鐘家又出什麼事了?讓你們纡尊降貴過來?”
她的容色冷着,言辭也尖銳刻薄。
來到賀宥廷身邊後,白袅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作勢過。
但和坐在鐘家衆人對上視線的刹那,她那些壓抑經久的情緒就突然被點燃了。
坐在母親身邊的鐘家大小姐鐘靈眉心微皺,低聲說道:“姐姐,你怎麼對父親母親說話呢?”
她的聲音細柔,哪怕是帶着點脾氣,也還是那樣的軟聲細語。
白袅站在衆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向鐘靈:“這裡還沒你說話的份兒。”
她厭煩鐘靈,從鐘靈還是個貧民窟裡出來的窮學生時,就對她充斥厭煩。
那天白袅跟未婚夫一起去高級餐廳用餐,他事情多,好久沒有回國,她精心打扮了一下午,然後穿上她最喜歡的公主裙去見的他。
但還沒有将人等到,裙擺就被潑上了酒水。
鐘靈臉色發白,連聲跟白袅說抱歉,她還是當場就發了飙。
白袅大小姐脾氣,從來不會體諒人。
她眼裡永遠都隻有自己,更何況今天她是精心打扮來見愛人的。
鐘靈哭紅了眼睛,她要下跪時,白袅還是不為所動,但就在鐘靈的膝要落到地上時,有一雙手将她拉了起來。
不是别人,正是白袅的未婚夫。
灰姑娘和白馬王子,是影視劇永恒的命題。
那天的事被好事者拍視頻發到網上。
網友截圖,把他們的相遇比作電影裡的命中注定,白袅這個正兒八經的未婚妻,反倒被罵是惡毒女配。
白袅挨了好多罵,更加生氣,她那時候是真的想将鐘靈毀掉,毀了鐘靈的工作,毀了鐘靈的學業。
然而白袅還沒能再做什麼,她假千金的身份就暴露了。
曾經驕縱跋扈的鐘家大小姐,淪落為喪家之犬。
連她深愛的未婚夫,也棄她而去。
反倒是那個被刁難的貧民窟裡出來的女孩,成為了萬人矚目的大小姐。
白袅厭恨鐘靈。
但她不覺得她搶走了鐘靈什麼,反倒覺得是鐘靈搶走了她的一切。
白袅出言不遜,鐘靈也沒有忍着。
鐘靈站起身,細眉凝着,她已經回到鐘家有些年頭,鐘家為她請了最好的禮儀老師,着意洗刷幹淨她身上的下等人氣息。
如今的鐘靈早不是被白袅任意拿捏的餐廳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