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晗的心弦繃得緊緊的,生怕一句話出了岔子,眼前的這些人就變了臉色。
而且她真是想不清楚,程譽把她送到程家做什麼。
想考驗她嗎?
程譽這個人給莊晗的感覺很不對,連第一次見到賀宥廷時,她都沒有那麼怕。
他那雙眼很怪異,總給人一種被看透的錯覺。
可偏生程譽看起來又是那麼溫柔好說話。
莊晗正想着,程譽就回來了。
他沒做寒暄,唇邊含笑,直接就朝着随扈說道:“你這車怎麼開的?”
“我讓你把人送到我那邊,”程譽的容色如沐春風,說起訓斥人的話語也是平淡和柔的,“你怎麼給我送到這裡了?”
随扈的眼睛睜大,嘴巴微張,神色當即就亂了。
程譽壓了下白色的帽檐,緩步走來:“今天是個意外,就當沒見過吧。”
笑容僵硬的程家大小姐也變了容色。
居然是這麼回事,她說白袅怎麼會突然登堂入室。
程意的神情略帶譏諷,家教和涵養不允許她這時候對白袅做什麼,但她的眼神瞬間從方才的溫和,變為了再輕蔑不過的鄙夷。
白袅一點也不想跟程家人對上。
她讨厭他們那套貴族做派,但她又不得不承認,當初她年紀小,做事确實有點沒考慮後果。
如果跟程家人的事在那時候就結束也就罷了。
偏偏她後來和程譽攪在了一起。
白袅做得了嚣張跋扈的大小姐,也做得了避事善躲的小鴕鳥。
反正程譽也不會帶她回本家,她就當做他們都不知道她和程譽的事好了。
可是人生就是這樣充滿意外。
尤其現在身體被莊晗掌控着,白袅連句争辯的話都沒法說。
她有些賭氣,心情也不太好。
白袅原本的脾氣很壞,她總嫌别人陰晴不定,其實她自己的性子也沒好到哪兒去。
都是這些年待在他們身邊,才不得不斂了性子。
但白袅骨子裡就是個驕縱任性到了極緻的人,哪怕她知道事情她做得不對,她也不可能會去道歉低頭。
她最愛做的事就是推卸責任。
都怪程譽沒有交代清楚,都怪程譽沒有及時過來,才讓她落得這麼難堪的境地。
白袅随着程譽身邊的人走進車裡。
莊晗在系統那裡看程家的家族信息,她難得能夠在清醒時多掌控些身體。
白袅的腳步匆匆,她現在能按捺脾氣很多,但坐進車裡後,還是忍不住地揉眼皮。
她一點也不喜歡程譽,一點也不想見程家人,更是一點也沒想過嫁給程譽。
可白袅還是很難過。
一個兩個都不喜歡她,還要這樣對她,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白袅走得匆忙慌張,所以她沒有聽到,程譽風輕雲淡、卻霎時引起滿室嘩然的話語。
他的指節輕動,撥弄着手中的玉石。
程譽望着白袅離去的背影,漫不經心地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哪天合适了,我再帶袅袅過來。”
他的神情很平靜,眉眼淡然,唯有瞳孔略微透着點黑。
他們幾人當中,程譽看似溫柔好脾氣,實則是最雷厲風行、不容忤逆的那個人。
大約是血脈中帶着冰封雪山的寒意,哪怕在家人面前,也沒什麼柔情。
程意剛挂上的笑容,在聽到他這句話後,陡然再度變得僵硬,她的臉色蒼白,唇瓣也沒了血色。
但程譽沒再言語,他轉過身,深白色的軍裝如若凜冽的風,能讓人在盛夏天裡,打心底感覺到冷。
什麼登堂入室?
心尖尖上放着的人,就是将皇冠捧到她的跟前,都還擔心她受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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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譽事情多,将白袅從程家接回來後,連車都沒上就立刻要去忙别的事。
不過這次是他貼身的随扈過來送白袅回去的。
莊晗一路都在看程家的信息,她并不覺得方才的事有什麼,隻為程家的權勢深深咂舌。
“真不愧是女主,”她有些驚異,“這幾位男主們的身價,全都是頂格拉滿的配置吧。”
白袅不高興,連莊晗和系統的談話都聽不進去,她煩悶地醞釀睡意,想要就這麼睡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想法暗中起了作用,在看了片刻的資料後,莊晗真的開始打哈欠,放下書本上床睡覺。
總算能夠休息了。
鑽進被窩裡後,白袅的心情才稍微好點。
她還是很喜歡睡覺的,尤其第二天不用早起,可以快樂地賴床。
白袅可受夠了那種健康的作息,她就愛睡到太陽照屁股。
她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白袅這幾天都睡得不好,夢總是很亂很多,從夢裡哭着醒來的時候,她的臉龐都是濕漉漉的。
她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低喘着氣拿床邊的杯子。
但指節還沒碰到杯子的邊沿,腕骨就被男人的指腹給扣住了。
他輕聲說道:“水是涼的。”
随即他将床側的燈打開,為白袅接了杯溫水過來。
她這才發現,程譽一直在床邊看着她。
但白袅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程譽抱到了腿上,她有些無措地被他喂着喝完了半杯水。
喝完水後,程譽擡掌撫上白袅的臉龐,為她輕輕拭去眼尾的淚水:“做噩夢了嗎?怎麼哭了?”
“沒有,就是不太舒服……”白袅喘着氣,吐息仍然有些亂。
她還帶着點小脾氣,說話時眼眸也沒有擡起看向程譽。
程譽的指腹抵在白袅的下颌,倒沒強硬地逼迫她擡頭,隻是輕聲問道:“最近出了什麼事嗎?”
他的話音很輕,輕到快要融入夜色裡。
白袅的身軀卻倏地頓住。
不好,莊晗好像要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