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鏽味混着潮氣灌進鼻腔時，蔡九的腸子正在随着牆壁水滴落地的聲音痙攣。

這是他入獄第五日，堂堂當朝太師之子、江州知府，如今卻被困在這種蟲子待的地方。石牆上滲着水珠，映出斜對角老囚徒剜肉補瘡的血漬——那是昨夜新來的私鹽販子，被獄卒用荊條抽爛了後背。

“反賊蔡九。”鐵門闩轟然撞開，燈籠光裡跳出個酒糟鼻的牢子，腰間鑰匙串叮當作響，“有人要見你。”

話音剛落，蔡九立刻抻長了脖子，鎖鍊嘩啦啦響着，“可是我父親的人？等我出去，你們這群狗東西，一個都别想活！”

“看仔細了！”牢子面無表情地推開大門。蔡九擡頭去看，隻見三人齊齊邁了進來，兩個高個子的官兵上下打量着他，後面站着一個清秀的郎君。

言語之間，蔡九突然聽見牢子對董超薛霸道了句“代我向太尉問好”。蔡九心中一驚，未曾想竟然是父親對頭的人，猛地嘔出口黑血，混着這幾日在牢中吃的馊飯湯。

想起高太尉屈打成招的任務，兩人在牢房裡尋着各種鋒利的刑具。

蔡九急忙大喊：“我父乃蔡太師，濟州抓我實是冤情，若你們傷我分毫，我父親不會放過你們！”

“蔡太師的兒子可打不得。”宋喜雨對董超薛霸耳語幾句，兩人對視一眼後扔下刑具。

“忒髒了。我不去，你去吧。”董超皺着眉對薛霸道，後者“嘿”地一聲拍他後背：“上回在野豬林殺林沖，你怎麼搶着動手？”

兩人互相推诿了一會兒，隻得一起出去。宋喜雨靠近蔡九幾步道：

“蔡九爺好生豪氣，雖家有萬貫之财，朝堂居重位，仍願同草莽匹夫為伍，甚至不惜運走江州官銀，來這濟州與梁山賊匪投誠，啧啧啧。”她越說越像真的，自圓其說道：“怪不得梁山殺來時隻斬了那通判黃文炳，卻未傷你一分一毫。”

蔡九哪受得了這般髒水，破口大罵：“我與梁山賊匪勢不兩立！宋江在江州大牢時，我命人大刑伺候，甚至讓他喝夜香，如何會和他一夥兒？”

他越說越激動，脖子上青筋暴起，繼續叫嚷：“他們殺黃文炳，不過是因為黃文炳隻是個小小的通判，殺了也就殺了。可要是動了我，他們還得掂量掂量朝廷和蔡家的厲害！哼，那幫梁山賊匪，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

“說得妙！”宋喜雨拍拍手，漆黑的眸子轉也不轉，直直盯着他，“我也很期待，若是有朝一日他們瞧不起之人有了權勢，他們會作何反應。”

蔡九沒搞懂她突然雲裡霧裡的話，隻是嚷嚷着要出去，忽地聞見一股子臭味，幹嘔一聲。

薛霸踢翻半人高的夜香桶，糞湯子濺得老高，在蔡九慘白的臉上洇出黃褐斑點。“趁熱乎的！”他抄起豁口木勺，刮桶底的刺啦聲驚得老鼠亂竄。

“太尉說了”，董超捏着鼻子，腐臭味在牢裡炸開，聲音嗡嗡然，“犯人蔡九謀反證據未審清，得親口招認勾結梁......嘔，要不然還真出不去這濟州大牢。”

蔡九掙紮着：“說了多少次，此事實是冤情，我未曾想要謀反！與梁山賊匪也沒有勾結！至于攜江州金銀一事，是因為收到家父......”

話語聲音随着掙紮的動作一同減弱。他知道，朝中高蔡兩黨争權正盛，若是在高俅的人面前說了家信一事，保不準會給父親招來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