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償感激地道了聲謝。
她走出飯店,打開手機,跟着導航往李亞妍說的酒吧的方向走。
這會兒已經将近九點半了,街上幾乎沒什麼人了,但“lucky”裡面還是人滿為患。
酒吧整體光線偏暗,場子正中央的DJ帶着墨鏡,一隻手打碟,另一隻高高舉在半空,時不時還發出幾聲歡呼,在他周圍年輕的男男女女肆意跟着節奏搖晃身體,糜爛的氛圍跟外面的空曠和寂寥形成了鮮明對比。
陳償一眼就看到趴在吧台旁正仰頭灌酒的李亞妍,在她旁邊圍了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明顯是一起的。
門口離吧台的距離不算遠,但隔着這麼多人陳償是在擠不過去,正好旁邊路過一個端着酒的服務員,陳償連忙攔住他,禮貌地說:“你好,可以幫我把這個交給吧台那邊,穿黑色吊帶的女生嗎。”
服務員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正在搖骰子的那位女士嗎?”
陳償點頭:“是的,麻煩你了。”
服務員接過鑰匙走了。
見李亞妍成功拿到鑰匙,陳償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出酒吧。
隻在裡面待了不到十分鐘不到,陳償都覺得被光晃得眼前模糊不清,耳朵更是被音響轟炸到隐隐作痛。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能忍受的。
酒吧外到電梯口要穿過一個長廊。
可能為了迎合酒吧的氣氛,光線沒比酒吧裡面強多少,昏暗到隻能勉強看清個人影。
走到電梯口,陳償按下“向下”鍵。
電梯門打開,她走了進去,餘光突然瞥見兩三米遠的地方突然有一個女人朝她跑過來,嘴裡還急切地喊着:“诶,你等等,那個誰,你等一下!”
陳償一愣,下意識按住“開門”鍵:“你好?”
“好什麼好,我都快忙死了。”女人喘着氣跑到門口,一把按住電梯門,“你趕緊幫我把這些酒送到601包廂裡面去,動作快點啊,客人都等好久了。”
陳償怔住了,她下意識掃了眼自己身上還沒脫的飯館服務員的制服,猜測着估計是這個人認錯了:“我不是……”
“動作放麻利點。”女人不由分說把托盤塞到陳償手裡面,她用手裡的卡在電梯上刷了下,按下數字“6”。
電梯門緩緩合上,估計以為關了門陳償聽不見了。
陳償注意到她不屑地撇了下嘴,轉身快步走開的同時,嘴裡還不停嘀咕着,“也是你運氣好,要不是今天周五人多,老娘我實在忙不過來,哪輪得着你個新面孔去上層私人會所見世面。”
“……”
行吧,剛送完鑰匙,再去給人送酒。
她幹脆以後改行當跑腿得了。
六樓的布局跟三樓有些像,出了電梯也是一條長廊,房間有規律的分布在兩側。但裝飾卻比酒吧高級不止一個檔次,走廊兩側懸挂着古樸的壁燈,把牆上挂着的畫的紋理映照的清晰可見。
周圍環境安靜,陳償下意識放輕了呼吸,她順着走廊往裡走,602是最靠裡那間。
陳償右手還端着托盤,她屈起左手食指,輕輕叩了叩門。
裡面沒有任何動靜,寂靜到跟沒人在裡面一樣。
本來也不是她的事,做到這已經仁至義盡了,陳償想着幹脆就把酒放門口算了,她彎下腰把酒往地上一擱,轉身走出不過兩步,又折回。
也許是剛入社會的責任感作祟,陳償抿了下唇,還是把托盤重新拿起來,她猶豫着推開門,禮貌道:“您好,我是來給602包廂送酒的,不好意思打擾了。”
包廂裡面跟外面走廊的裝修是一個風格,都是古樸風,隻是這會兒隻開了小燈,光線不亮,借着走廊的光,陳償隻能勉強看清寬大的沙發上坐了個人。
看身形,是個男人。
他低垂着頭,五官掩藏在黑暗裡,西裝外套随意搭在旁邊的沙發靠背上,隻穿了件黑襯衫,下身是黑色西裝褲,陳償離他至少有三米遠,都能感覺出這身行頭價格不菲。
他似乎喝了不少,兩條腿随意地岔着,一隻手擡起,虛虛支撐住頭,坐姿說不出的放松。
陳償稍微目測了下,桌上至少有三個見底的酒瓶。
“……”
深夜,私人會所,醉酒的男人。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危險。
不安感莫名湧上心頭,陳償此刻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把酒放下,然後趕回飯館打卡下班回宿舍。
陳償走近了兩步,把托盤放在男人面前的茶幾上。她低垂着眼,彎下身盡量降低存在感:“您好,酒送到了,抱歉打擾了。”
陳償用餘光瞥見,在她這句話落地,男人似乎擡眸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是沒有。
陳償不敢久待,她兩手交叉着,低着頭倒着向後退,快到門口時,終于松了口氣,剛準備把門帶上,突然被叫住:“稍等。”
陳償一愣,下意識說:“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男人短暫地停頓了兩秒,随後,氣息悠長地笑了一聲。他站起身,緩慢地朝大門走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的同時,走廊的燈光也開始将男人籠罩,從脖頸,下颚,再到鼻子,眼睛。
光清晰且完整地落在男人臉上的同時,陳償幾乎是呼吸間就把男人認了出來。她下意識猛吸了一口氣,因為驚詫到了頂點,聲音都有些變調。
陳償吓得下意識松開握着的門把手,磕磕絆絆叫了聲:“叔叔。”
裴識傾靜靜地看着她,眼睛上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氣,看不出來情緒。
大約十秒後,他才輕笑出聲,盡管在陳償聽來,像是被她氣的。
裴識傾一隻胳膊虛虛撐住門,阻止門因為慣性而合上。而後,他慢悠悠地垂下眼,視線緩慢地劃過陳償緊抿着的嘴唇,漲紅的臉頰,慌張的眼神,最後,停在她頭頂的發旋處。
“出息了。”裴識傾擡手掃了眼腕表,而後,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無波無瀾的,像是暴風雨前平靜無風的海面,“晚上十點不回學校,在外面給男人送酒,陳償,别告訴我,這也是你當初跟我說想住宿舍的目的之一。”
陳償耷拉着肩膀,兩秒後,還是勉強為自己辯解了句:“其實是個意外,我可以解釋的”
裴識傾直直盯着她,毫無表情地重複她的話:“哦,意外。”
“……”
得,明擺着聽不進去,解釋了也白搭。
陳償低着頭,也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隻憋出了句:“我要回飯館了。”
裴識傾本來已經轉身,去拿搭在靠背上的外套了,聽到這句話,他的動作一停,重新直起腰,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倒還挺忙。”
“……”
重新靠坐回沙發上,裴識傾輕輕挑了下眉,語氣和緩到近似于商量:“不知道今晚我能否有幸,讓你勻點時間出來,我們聊一聊,嗯?大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