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識傾停頓了下:“我們,似乎是一夥的?”
“但是,在車來之前——”陳償攏了下衣服,笑得狡黠。
“我會跑呀。”
“噢。”裴識傾思考了兩秒,“我稍微梳理了一下。意思是,叔叔好心送你回學校,你卻要叫人來揍叔叔,對吧。”
“……”
兩人說話間,已經能隐約看到,校門側邊挂着的牌匾上的校名了。
裴識傾停下來,他站在空曠的街上,低下眼睫,安安靜靜地看着她:“陳償,你這算是恩将仇報嗎?”
陳償立刻反駁:“我沒有。”
兩人沿着路往門口走。
“就算你真的被揍了,那人也是你叫的。”陳償轉了下眼珠,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就算到了警察局,我頂多也就算是個,受到驚吓的無辜路人。你不要瞎說。”
裴識傾定定看了她兩秒,蓦地扯唇笑了:“見死不救,無辜在哪兒?”
陳償剛想說“怎麼可能嚴重到這種地步”,突然,她的動作頓住。而後,遲疑地吸了下鼻子。
剛怎麼好像——
聞到股酒氣。
裴識傾依舊不緊不慢地走在她旁邊。不太确定是不是幻覺,陳償又猛地吸了兩口氣。
才發現,這氣味其實一直若有似無地存在于周圍,隻是剛去過酒吧,嗅覺遭受了劇烈沖擊,一時半會兒,沒恢複過來。
現在走了一路,兩人又離得近,這會兒酒味異常明顯。
陳償停下腳步,她開始無意識地抓弄着身上的外套,猶豫着問:“叔叔,你今晚為什麼喝那麼多酒啊?”
“怎麼。”裴識傾跟着停下來,他直直地看着陳償,半晌,挑了下眉,打趣道,“路人好奇了?”
“……”
陳償這時候也想起了剛才說過的話。她覺得有些下不來台,快速背過身去:“不說算了。”
裴識傾笑着盯着她的背影,也不生氣。
兩秒後,陳償遲疑着轉過來:“你被對家買黑熱搜了嗎?”
“嗯?為什麼這麼問。”
“就是一種感覺。”可能是開了個頭,再開口,陳償也沒覺得有剛才那麼别扭了。她問得越來越直接,“我覺得,你這種人不太像是會因為别人買醉,那隻能是因為事業了。”
聽她字字铿锵有力,裴識傾突然稍微來了點興緻:“我這種人?”
“就,一個常年混迹在各種會所,面對所有人都遊刃有餘的笑面虎。”
裴識傾聽樂了:“你在會所裡當服務生,照你的意思,也是這種人了?”
“什麼私人會所。”陳償急了,“我是在那附近的飯館裡兼職,今晚那純粹就是個意外!”
正好走到校門口。
陳償和他簡單說了聲再見,裴識傾也沒有要進學校的意思,沖她随意地擺了擺手。
兩人就此分開。
走了大概十多米,陳償突然想起個事,她迅速轉過身,卻在回頭的一刹那,愣在原地。
沒像她預想的那樣就此離開。
裴識傾居然還站在兩人分别時的樹下,一步都沒挪動。他上身隻穿了件單薄的襯衣,看上去完全抵禦不了寒風。抱着胳膊,稍稍歪着腦袋,就這麼目送着她的背影。
陳償默不作聲地走回到他面前。
裴識傾低頭看她,覺得奇怪:“怎麼回來了?”
“你的衣服。”陳償默默解下披在肩膀上的外套,“還你。”
說這話的同時,陳償驟然想起,他今晚是喝了三四瓶酒的。
醉酒後吹風着涼,那種難受反胃,她跨年的時候體會過。
是一種,能讓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沾酒的感覺。
電光火石間,陳償又記起,裴識傾為什麼一到外面,就說要打車。
“……”
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
裴識傾盯着面前低着腦袋默不吭聲,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女孩。
看了好一會兒,他覺得有點好玩,又起了逗弄的心思,說話時連尾音都上揚着:“你這到底是想給還是不想給。”
陳償低着頭,不吭聲。
“不想還就穿着。”裴識傾笑,“一件衣服而已,我沒那麼小氣。”
“叔叔。”陳償突然叫了他一聲,聲音壓得很低。
“嗯?”
“我是不是挺不懂事的。”
陳償緩慢地擡起頭,她費勁地踮起腳,強行把外套給他套上。
剛才在包廂裡被他誤會、教訓的時候她沒哭,現在眼眶倒是莫名其妙有些紅了:“明明你喝了那麼多酒,身體肯定很不舒服,我還讓你陪我走回來,還攔着你打車,還,還一直和你頂嘴。”
陳償越說越覺得難過,眼淚不自覺地順着臉頰往下流。
明明現在受罪的不是她,但就是哭到止都止不住。她捂着臉,話音裡全是哭腔:“我就是覺得……覺得我挺不懂事的。”
“……”
“你這小姑娘……”說到這,裴識傾一頓,兩秒後,他重新組織措辭,“這丫頭怎麼情緒說來就來,哭都不帶提前打聲招呼的。”
“剛才不都還振振有詞地說自己是大學生了。”
摸了下褲兜,沒有餐巾紙,裴識傾幹脆用西裝外套的袖子給她擦眼淚。他故意用輕松的語調,想緩和氣氛:“我以後拍哭戲之前,是不是還得問問你的經驗,讓陳償老師指導我一下?”
陳償眼淚依舊流個不停。
“我從來沒覺得你不懂事。”裴識傾歎氣,語氣透出些無奈,他認真了些,“打車是逗你玩說的。一共走了還沒一公裡,我一個男人,哪就這麼弱不禁風的。”
陳償的哭聲小了些,注意力漸漸被他的話吸引過去。
“你要是再這麼繼續哭下去,明早的熱搜第一,該是‘裴識傾深夜當街欺負女大,緻使對方哭泣不止’了。”裴識傾笑。
陳償抽泣的動作一頓。
想起他的身份,突然覺得他剛說的事,很有可能發生。
心裡突然冒出些後怕,她努力睜大眼睛。雖然還是有些打嗝,但是已經成功抑制住哭聲了。
陳償仰着腦袋看他,語速着急到飛快:“要是真上了這個熱搜,對你的影響會很大嗎?”
“其實也還好。”
裴識傾慢悠悠地托着下巴,看上去,還真認真思考了下後果。
他輕輕眨了下眼,而後,勾起唇角,慢條斯理地把話補充完整:“也就是所有的電影被強制要求下線,錄制好的綜藝被打碼,以及,以後再也接不到戲。從此,裴識傾這個人,以及他的名字——”
“滾出娛樂圈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