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離開了,葉韶起身拂去臉上水痕,擰了擰頭發。剛換好偷來的那身衣服,頭發便已被内力烘幹,她随手绾上簡單的發髻,還拿劍削了個劉海。
繼而又翻翻找找,鼓搗着身上為數不多的能用之物,為自己稍稍易容。臉上不一會便添了兩塊方正的腮幫子,顴骨也高聳起來。轉眼就成了位身穿櫻草色羅裙,滿臉膿瘡的崎岖臉姑娘。
葉韶踏出草廬,瞧不見昨夜那些黑衣人的屍首,顯然已被清理掉。不知宋禹樓将他們埋到了何處,這會兒也并未見他現身。
她一貫來去自由,從無留信的習慣,何況也并沒必要給宋禹樓留什麼信。隻将劍包好背上,點火燒光了自己原本的衣裳飾品。旋即隐入瑩瑩竹影,一溜煙跑下了山。
葉韶如今不便聯系紅月教據點,也取不了存在暗線錢莊的銀票,這些時日随身的錢袋早快見底,幸而訛了宋禹樓一筆,解下了燃眉之急。
不休山下不遠處便有城鎮,名為舒城,也尚可稱繁華,葉韶甫一進城便尋到了處好地段的客棧,訂了間三樓的客房住下。連日奔波疲累,她随意用過了飯,一沾床榻便沉睡過去。
這一覺,睡至兩日後的黃昏方才悠悠轉醒。
窗外暮色四合,叫人直生出歲月恒常,時日靜好的惬意之感。葉韶閑适地伸了個懶腰,稍一動,腹中便發出“咕咕”聲響。
事已至此,飯還是要吃的。一時興起,遂出門覓食。
攸州的小吃本就豐富獨特,又多是葉韶喜歡的辛辣風味,她一邊數着街上次第亮起的燈火,一邊吃吃逛逛,怡然自得。
今日的街巷有許多三兩結伴的姑娘,她們大都穿着鮮豔的衣裙,細細地打扮過,環肥燕瘦,姹紫嫣紅,叫這燈火煌煌的街道市集更添光彩。
直至瞧見攤販大多擺賣着時興的繡樣、各式繡品和繡線,還有香燭,葉韶才恍然憶起今日已是七夕。
正想逛下一條街,遠遠便見着前方人群中,出現了一道熟悉的雪色身影。宋禹樓一絲不苟地束了發,隻着素簪,白衣銀劍,嶙嶙風骨,在一衆斑斓色彩中皎潔成月色一片,不聲不響便奪了日月光輝。
人群窸窣,有姑娘與同伴相互打趣着,雙雙紅了臉頰。
葉韶微微勾了勾嘴角,迎面走近,神色自若,步履如常。就這樣與宋禹樓擦肩而過,自然地繞進一旁深巷,片刻又從另一巷子轉出,恰好便進了落腳的客棧。
甫一進屋,察覺有些微異樣,葉韶點上燈,待目光落至桌案處,又不禁會心一笑。
那是一束帶露的馬蔺。
她打開窗,任由月色闖入,倚着窗吹了會兒風,餘光瞥見宋禹樓的身影正好消失于街尾。
夜色已深,逛街的姑娘們歡歡喜喜結伴歸去,熱氣騰騰的小吃攤三三兩兩打了烊,熱鬧的街市漸漸冷清下來,遠處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更聲。
葉韶熄掉燈,又是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