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老練,剛柔并濟。
半個時辰過去,宋禹樓情況好轉。兩人皆被汗水浸透,恍若又一同淋過一場大雨。
門外已守着不少人,他們功力遠不及葉韶,用不了這般虧損自身的法子,暫時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安靜等待,起到些個默默支持的作用。
宋禹樓必須醒過來,醒來才能吃藥。
雖然,葉韶現下也并不能确定聚靈還魄丹是否真有用。
但無論如何必須“有用”,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她必須要這個“救命恩人”的身份。
“喂,宋禹樓,你聽得到嗎?趕緊醒過來,你都快把我的真氣吸幹了!”葉韶苦笑着低聲喚他。
他聽得到的。她知道。
宋禹樓隻覺自己似是沉沒在一片溫暖的河流裡,所有的痛苦都被什麼溫柔地包裹着,一點一點吞噬掉了,連魂靈都獲得了難得的安甯,他很想永遠沉寂在這片河流裡,一并被吞噬幹淨。
然後,他聽到了葉韶有些氣弱的聲音。
他想起來,在不休山那晚,葉韶也是這般為他調息。
宋禹樓緩緩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臉倦容的葉韶,她渾身濕漉漉的,汗水順着一绺一绺的鬓發不住地往下滴落,一貫神采奕奕的雙眼也添了些許疲憊。見他醒來,她終于釋然地笑了笑。
宋禹樓神思尚還混沌,他有些貪婪地凝望着葉韶的眼睛,十分奇怪,好像隻要見着那雙眼睛,便能從霭霭迷霧中得見瑩瑩天光。
“抱歉。”他說。
“無事,醒了便好。”葉韶搖了搖頭,将聚靈還魄丹喂給他,又起身去拿茶水。
這一次,宋禹樓乖順地吃下了那枚丹藥。
“你……你别再随便動用内力了。”葉韶将茶水遞給他,眨眼的瞬間,極快地掩掉了少許惴惴不安的神色。
她說道:“聚靈還魄丹雖無法直接解毒,卻有重塑肌骨心脈,再生精血之用,是比任何解藥都更為寶貴的東西,它也并非用作解藥,而是……‘化腐生新’。”
“嗯。”宋禹樓喝過茶水,點了點頭。
“我說過,别再逞能了,假以時日……你一定會好的。”葉韶莫名心煩意亂,從他手中接過茶盞,輕輕放好。
“多謝,你又救了我一次。”宋禹樓揉了揉眉心,聲音清潤。
他獨坐在軟塌上,蒼白憔悴,卻盡力挺直背脊,仙姿玉質,不染纖塵。
那藥丸到底是否真如葉韶所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讓他相信,那他便決定去好好相信。
“你休息吧。”葉韶推門而出,在長奕門衆人的聲聲道謝中,她回到隔壁住處。
業已日高三丈,天色卻仍舊昏晦,暴雨下了一夜,依舊沒有減弱的迹象。
葉韶模糊記得自己昨日并未關過窗,但見窗戶緊閉着,屋内也不曾飄進過半絲雨點。
小猛來過了。葉韶想。
不過這會兒小猛該是早已離開此地了。
她栽倒在床上,正欲阖眼補覺,餘光卻瞥見床頭多了一抹碧色,定睛一瞧,是一小小的碧青色瓷瓶。
葉韶知道瓶子裡裝的是什麼。
是一顆聚靈還魄丹。
小猛的聚靈還魄丹。
教主尚在紅月教時,他們四護法每人都得了一顆。隻因教主分外疼她,她便又多得了兩顆。
如今不過幾日,這多得的兩顆便已被她倉促用掉,還都是用在了旁人身上。
小猛若是沒走,該要責怪她了。
他向來機靈,昨夜之事動靜不小,定然知曉。
難為小猛總想着她,他那樣一個散漫不羁的人,偏偏心細得無可挑剔。
葉韶隻當這顆丹藥是小猛留她作救急之用,她手中多一顆聚靈還魄丹,便再多一分應付長奕門衆人的籌碼。頓時心生暖意,将瓷瓶仔細收好。
找到教主就好了,找到教主就什麼都有了。
這般想着,葉韶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