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穎悶悶道：“我就是想到樊樂才生氣，和來香姐挑刺是我不對，我一下子火上來了。來香姐說得也不過分，本來就是我陰狠惡毒，隻是我想起樊樂那日罵我……我挑中李丹是有原因的，她性情暴虐，每每戰勝之後都愛以屠人為樂，欺壓良男。雖然不是我大甯的百姓，但總歸是個惡人。再說，我們與顧微的人，本就是敵人，要什麼緣由針鋒相對，天生就是要你死我活的。反正，我也是個惡人。”

沈見水也不知怎麼安慰裴穎，自小她倆就是一起長大的，裴穎性格古怪，并沒有多少朋友，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樊樂這種事，還是頭一遭，她隻得道：“樊樂是寒門子妹，心地良善且更能體會這種無妄之災，對于無故被牽連的家人們來說确實是……”

“那你也這麼覺得嗎？”裴穎打斷她，“你性子比我好得多，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根本不缺朋友，那這件事你也覺得我錯了嗎？”

這回沈見水笑了：“對我來說，隻有立場，并無對錯之分，你不要想太多。”

被迫當了叛徒的樊樂終于要自曝身份了，因為明日她将要去幹一件大事──劫法場。

前西門城門領林丹還有一女林茹尚存，樊樂決意要救她，不管她是否能成功，但不能違背自己良心。

她一夜未眠，天大亮時拿起了刀向東市走去。正午行刑，她還有許多時間，來得及喝碗豆花當早膳。

沈見水在豆花店等她，“樊樂，你知道顧微這樣做是為了引出餘黨。”

樊樂先點了碗豆花，才道：“你也知道李丹并無餘黨。我知道你們帶我一起是為我好，想帶我一起立功。但你也要知道，我比不得你們，樊樂隻是一個普通人，你們不需要我也可以幹成大事。”

她其實很不願意承認這件事，她比不過兩個纨绔這件事，這讓她很挫敗。她是出身寒門，她因此自豪，因為她見多了堕落的世家子妹。一開始，她瞧不上裴穎和沈見水這等人，但事實上這倆人打破她的清高、她的自尊心。

原來是這樣，原來有人是情願當纨绔，而不是能力不行。真是傲慢的世家，拿着優越的背景，有着出衆的能力，卻甘願将這一切浪費。因為什麼都有，所以可以輕言放棄。

沈見水沉吟了一會，道：“我不勸你，我幫你帶人逃出城。城外有禦林軍營，你拿着這塊令牌可以調動。你願不願意帶着她們去和陛下彙合？”她遞出一塊令牌，牌頭雕着一隻虎。

樊樂接過那塊令牌，沒有說話。沈見水知道她是同意了，“你不要同裴穎一般見識，她沒什麼朋友，她是真心拿你當朋友的。我知道她可能有違背你的道德，但這種情況，如果我們拿不下城門的進出權，那陛下的軍隊是無法立即攻下京城。”

“就算能攻下，也死傷無數。但最有可能的還是打持久戰，時間一久，京城沒了糧草，便不攻自破。那糧草一沒，最先倒黴的還是老百姓。希望你，不要太過責怪裴穎。我不能說她有苦衷，但我可以說她做了一個不是錯誤的決定。”

這些道理，樊樂明白，“林茹是無辜的。”

沈見水歎氣：“行，我不多勸。那林茹這事，你往守衛的姐妹們身上捅點傷口，不然沒辦法向顧微交代。”

樊樂眉頭一皺，正欲再說些什麼，沈見水道：“不要同我說你不忍心下手，姐妹們都是無辜的這種話。你要知道，什麼事都是有代價的，你要救林茹，就必須和她們刀劍相向。其實裴穎的計劃本來是讓你當城門領，但顧微太謹慎了，就算你受降了也不肯輕易委以重任。”

沈見水自然知道問題出在哪，因為樊樂不肯交投名狀，顧微自然不會輕易給予信任，可如果樊樂願意殺些奸細作為投名狀那便不一樣了。

那樊樂不願意，裴穎便又換了計劃。總之，在這種局面，傷害人總是不可避免的。今日，她讓樊樂救走了林茹，誰知道顧微會不會因此發現她是幫着樊樂的。

林茹今年滿了十二歲，是一個很倔的小女孩，她一直堅持自己母親是被人陷害的，她抓着樊樂的手：“姐姐，我的母親是絕對不會背叛攝政王的。你是誰，你為什麼要救我？”

樊樂心中知道，但她也沒法無情無義到說出裴穎幹的一切，“我是陛下的人，你母親确實是和陛下通信，我是來救你的。”她隻能先這樣安撫林茹。

她帶着林茹殺出了城，到了安遠的軍營前求見宋南錦。

宋南錦親自來接了她，歎道：“樊樂，你瘦了很多，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樊樂一下感傷起來，想起經曆種種，一時之間眼眶發熱，哽咽道：“陛下，臣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