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說。”裴穎先是開了口,“我已與陛下禀明,既然林丹是以陛下心腹的身份逝去,那林茹便是功勳之後而非罪臣之女,陛下會厚待她的。”
林茹......樊樂心中一涼,如果自己拒絕了和好是否林茹就會是罪臣之女,她不想拿這種事去賭。她隻得應下來:“那便好。”
“嘿嘿。”裴穎高興地親了一口樊樂的臉。
“你怎麼又來了?”樊樂無奈,“我今日還有事要處理。”
裴穎笑嘻嘻:“我想你啦,我來又不是一定要做什麼,我就看着你做事給你舔茶倒水不行嗎?”
樊樂:“随便你吧。”
林茹在庭院練劍,裴穎自然不會真的端茶倒水,她躺在美人椅上搖搖晃晃,偶爾指點一下林茹。沈見水在躲着自己,若是忙,這麼多年沈見水早該忙了,怎麼現在才忙。裴穎知道為什麼,所以她尋思解決辦法。她風流成性,卻很久沒有動心過了。她從未見過樊樂這般的人,不似士族的萎靡懶散,也不似青樓小倌的知情趣,簡直就是一根倔強勤奮的木頭。
裴穎本也沒有多想怎樣,畢竟樊樂是一個好姑娘,不應該被自己這種人折騰。但那天樊樂一句話把自己比作裴穎情場所應對的人,裴穎實在沒忍住色心上頭了,她一時間腦子想了很多,但還是欲望占了上風。難以置信的是,樊樂居然接受了自己,她已經做好被扇巴掌趕出去的準備。難不成,自己魅力真有這麼大?
這種事她不會瞞着沈見水,她們倆沒有秘密,哪怕沈見水因為這事不想見她,她也不會後悔和沈見水說。信任難得可貴,她們是最信任彼此的人,所以容不得一點雜質。
沈見水問她怎麼想的,裴穎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她很少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她一向是最清楚自己要什麼。她要權力地位衣食無憂縱情享樂,她不要承擔責任日日辛勤忙于政鬥,聽上去很任性,但她确實做到了。别人瞧她不順眼又怎樣,母親願意縱容她大姐小弟願意替她承擔使命,輪得到旁人指指點點麼?
但樊樂和她理念大不相同,她和樊樂這種關系,她不可能如以往那樣風流,畢竟她無意羞辱樊樂,她是真心喜歡這種幹淨的人。沈見水說以為她不會再有真心,她們許諾過彼此就這樣以混沌心一輩子,不談真心隻談風月。
裴穎想,若是沈見水突然為了一人不再風流,她也是不高興的。那是一種占有欲,長久以來的感情,友情愛情親情全占一點又全都不是。
以往這種時候,她總是會找裴頤商量,但裴頤在深宮中不方便見。她長歎一口氣,覺得甚是孤獨,以前總是尋歡作樂沒有心情想這些,如今身邊靜下來如此寂寥。
與此同時,裴頌的生活也稱不上美妙。她也沒帶多少人,身邊全是皇派人,雖做事無妨礙但總歸不自在,也沒有家人能說些心中話。幸而她朋友本就寥寥,習慣這種孤獨。
她來監軍也是一種裴家的示弱,皇帝的勢力日益壯大,既然無法壓制那就藏鋒,讓一步以維持表面的和睦。偶爾她會想,既然弟弟喜歡這個皇帝,那這樣相持一輩子讓弟弟過得幸福一些也未嘗不可。但她又想起謝家,宋南錦與先帝太過相似,退一步并不會海闊天空的隻有死路一條。
謝家被清算正是裴頌開始記事的年紀,她那時情窦初開,和謝府一位小公子頗有一些你來我往的情誼。很快,謝家獲罪,小公子也就這樣入了教坊司,唯有一條狗托付于她。幾個月後,教坊司傳來小公子抑抑而終的消息,那條狗也不知是否是感應到主人的逝去而不久後病死。
其實到今日,裴頌已經不記得小公子的名字,但她會永遠記得喪家之犬隻能死,不會有第二條路的。這段微小的情愫并不是她不近男色的緣由,她隻是一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直有。
言問期确實符合她對男子一貫的審美,但她确也不是那種重色之人,因而這些影響微乎其微。隻是有時候太像了會讓她有些錯覺,特别是在寂靜的黑夜之中,篝火前言問期道:“你在看什麼?”
“你有什麼事嗎?”裴頌反問。言問期倒是許久沒來打攪自己,一是之前那事惹到他,二是他确實也忙起來了。
言問期确實很生氣,因為他不允許有人質疑他和錦姐姐的感情,他們是家人。但他又想到一個方法報複裴頌,他說:“你說是錦姐姐派我來監視你,那你當初也是為了權勢才讓裴頤嫁給錦姐姐嗎,隻有你這種利用家人的人才會這樣以己度人。”
裴頌不說話,言問期乘勝追擊:“你是不知道你弟弟是怎麼受冷落的吧。沒嫁給錦姐姐之前,他們相約出遊,隻要我跑過去說哥哥身體不舒服,錦姐姐就會抛下你弟弟跟我回家。本來我哥哥去世後,他們倒也恩愛了一段時間,但錦姐姐納了沈見山後便與其有說不完的話,你弟弟經常識趣地退下留給他們二人空間。你這種利用弟弟的人又怎麼有資格指責錦姐姐?”言問期略有些誇大其詞,他眼中裴頤并沒有這麼可憐反而有心計得很,裝作一副不争不搶的樣子卻偏偏什麼都有了。
裴頌聽着這些話,也算是回過神來,完全不一樣的人。她輕描淡寫:“你知道你哥哥怎麼死的嗎?就是死在過得太不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