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白蓮教要破滅,那也應該和我沒一點幹系,這樣才好才能算是徹底斷開。不然就是藕斷絲連糾纏不清,佛說因緣,我不想結這個緣就不應該去種因,否則隻會自食其果。”
李蘊聞言,隻想這人隻求坦蕩而活,問:“那你問心無愧嗎?”
江虞知搖頭:“我想問心無愧,但我如今别說對你,就算對白蓮教也有愧。但我還是選擇自私地活着,人生短短數十載,我隻求快意到死。早死晚死都可以。其實我今日本不該和你說這麼多,違背我處事原則,但我愧對你,若我說這麼多能讓你更加能判斷好局勢那也算還給你一點。”
江虞知決定走也是聽聞樊樂死訊後,背叛的人該死,這是裴穎的規矩。雖然感覺裴頤不是這麼殘暴的人,但在裴頤取自己性命之前,自己還是好好享受一下苟且偷生的人生,就算再在宮裡耗着,也改變不了發生過的一切。
“早死晚死?”李蘊突然尖銳起來,“那如果讓你現在死呢?”
江虞知苦笑:“能不能寬限三個月,我都做這種事也就是為快活幾日,你要是逼得這麼死會激起我的逆反心理。”
“其實知道你早别有用心,我反而舒坦些。”李蘊歎氣,“被人背叛固然很痛苦,痛苦其實是在懷疑自己,難道是自己哪裡做得太差才會被人背叛嗎?不過既然是一開始就沒有真心,那就不用糾結那麼多。”
“倒也是。”江虞知贊同,“若我是先認識你,大約就不會和宋南錦做這個交易。”
“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為何過了兩百年,前朝之人還會有謀逆之心?”李蘊無法想象古代人如此不忘本嗎?這種代代相傳的東西怎麼能保證後代不會像江虞知一樣隻想安逸度過。
江虞知悠然解釋:“趕上好時候了,簪纓世家争鋒不斷,皇帝也想從世家中拿到權力,以至于天災人禍不斷上頭無暇顧及而人心渙散,而且你不覺得,兩百年,氣象已盡嗎?是不是雲氏後人又有何幹系,心中有異的人大有人在。宋南錦很聰明,知道先拿兵權,有兵才有說話的餘地,那些盤踞本地的地頭蛇誰手上能說完全沒有武力。宋拂總想着先安内再定外,她為收集權力耗盡一生,又有幾時是在關心那些被搜刮民脂民膏的衆生。她把帝王權術玩弄到極緻又如何,那些爛攤子誰能收拾?”
“宋拂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甯朝,而沒有什麼比抄家來錢更快。宋南錦花了幾年抄掉顧家,現又用老辦法整治裴家,要說這種方法老土歸老土,畢竟宋拂就用過,但确實好用。你也别太自責,榮華富貴過眼雲煙,什麼家族不家族的,其實沒那麼重要。”
李蘊不算多有集體榮譽感,對此話深以為然,但他又道:“可是,家人很重要。”這畢竟是古代,家人也會覺得家族重要,他是一個很會适應環境的人,因而總是和家人站在一條戰線上。
他問:“那你覺得,宋南錦會是一個好皇帝嗎?”
“至少會比先帝好。”江虞知淡然道,“因為她做的事也要比先帝更難。她喜歡做有挑戰性的事,很顯然,在這種世道下這麼把甯朝起死回生,就是一件很難的事。這比玩弄權術難多了。”
李蘊笑了:“其實呢,我不喜歡這種宏大叙事。把很多事擡到一個高度上,然後說要顧全大局,在這種叙述裡會殺死自我。我從前看過一本書叫色戒,主人公是去當細作,但卻愛上那個目标。于是,在暗殺目标的重要關頭,主人公叛變告訴目标快逃。你覺得這個故事如何?”
“挺俗套的。”江虞知如實評價,這種三流話本到處都是。
“是嗎?我卻很喜歡主人公,那些宏大的東西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任那些夢想是河清海晏的人如何折騰,她始終隻想做自己。她不在乎朝代更疊合久必分,隻在乎眼前的人眼前的事。”
靜默許久,江虞知問他:“那你是這種人嗎?”
“是一半吧。”李蘊答,“所以,你和宋南錦相愛了?”他想起那個愛心。
江虞知驚詫:“你那時氣到寫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居然會問我這種話。”
不知是否是安撫,宋南錦終于松口把竹清還給李蘊。他有很多話想問竹清,又不知從何問起。
良久,他才道:“我以前會罵傻逼嗎?”
竹清點頭:“會,但公子一般都不在人前如此說話。”
真要說,他肯定也變了很多,就比如他并不多喜歡看書,但裴頤卻很喜歡。這怎麼判斷呢?不然就單刀直入,他再問:“你有聽說過李蘊這個名字嗎?”
“公子這是想起來了?”竹清有些熱淚盈眶,“公子在外的化名就是李蘊。”
那應該不會錯,看來自己真的是裴頤。
既然是裴頤,那就安心做裴頤。他問:“那我手上還有什麼籌碼嗎?比如朋友啊比如産業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