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宋南錦還是很有貴族作風地把老闆喚過來。老闆是一個戴着面紗的女子,身形有些消瘦,長身而立。她俯身行禮:“民女方雲,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行禮就不必,但這面紗......”宋南錦笑得輕聲,此時湯底已不再冒熱氣,氛圍過于安靜産生一種很沉重的錯覺,“朕不太喜歡神秘的人。”
老闆連忙請罪:“陛下恕罪,民女是面容有損怕污陛下的眼才未摘下。”說罷,她把面紗取下一半,露出的臉上全是疤痕叢生,密密麻麻的。
宋南錦皺眉,老闆識趣地戴上。
裴頤卻觸目驚心,臉色慘白。蘭芳自毀容貌就是為打消宋南錦疑心,宋南錦肯定是認識蘭芳的,他隻當蘭芳能化裝遮掩一下,沒想到蘭芳居然能這樣對自己狠,這樣便能徹底做絕。如果說之前還有什麼柔軟的情緒,也在這一刻被清空。
他必須對得起這一切。
他神思恍惚,回過神來蘭芳已經在解惑。
“旁人認為商人賣的是商品,民女卻不這麼認為。所謂行商,販賣的是憂慮,擔憂和顧慮。比如民女要賣胭脂水粉,都說面黃肌瘦不好,桃腮粉臉好。自然黃色的胭脂不如粉色的好賣,若是要賣黃胭脂,民女就得讓人認為黃胭脂是好看的且别人都有,這樣就會産生自己是否跟不上衆人審美的擔憂顧慮。這時,民女隻需讓一位頗有聲望的貴公子用黃胭脂,接下來就會有很多人效仿,便能達到這種效果。說些不敬鬼神的話,那些清明時衆人所買的紙錢,真的是紙錢嗎?實則買的是對逝去親人的思念緬懷。”
“火鍋便也是如此。民女隻需讓人知道雲中樓的火鍋就是和其他火鍋不一樣便可,至于是不是真的不一樣并不重要。貴重的是名聲,而非實物。”
宋南錦的目光中露出欣賞,她喜歡聰明人,不管是什麼身份。她贊許道:“方老闆确實聰慧過人,朕今日也算見識到新鮮事了。”
“民女有一事相求。”蘭芳跪下,懇切地道,“陛下,士農工商,商為最末,民女如今雖小有成就,但隻是個商人。所謂木秀于林風摧之,民女仍步履維艱,因而想獻出部分利潤以換取皇商的稱号。”
有些世家子妹不欲從政,自甘堕落去從商,家族雖怒其不争但還是會為其争一個皇商的名号開路。實則有含金量的不多,百姓們吃虧多了也不想買賬,皇商并不是一個什麼很好的稱号。
但雲中做得這樣大,上頭沒有一個穩定的靠山肯定是樹大招風引人針對。宋南錦知曉這層,對此倒也不意外。這個方雲有才,她是惜才之人,幫幫倒也無甚關系。
宋南錦見裴頤心不在焉,捏捏他的手指,問:“你怎麼看?”
“啊?我又不懂,不過送錢上門為何不要。”裴頤不走心地答。
“民女帶給陛下的不止這點利潤,若陛下能信任臣女,臣女有更好的計策獻給陛下。”
宋南錦嗯一聲,并不言語。
“如今甯朝的商業并不景氣,錢莊也大多難以維持,究其原因是風氣太狹隘,百姓們也不敢大膽投入财産,他們不相信錢莊能帶來利益。但如果這個錢莊是朝廷所設呢?陛下受天下百姓愛戴,百姓也不會懷疑陛下的信譽。”
“臣女自薦幫陛下處理這筆本錢,能翻多少倍臣女不敢保證,但絕對能給陛下帶來利益。”
宋南錦目光銳利,針一樣地刺着蘭芳,蘭芳頓時感到無處遁形。
就在蘭芳以為宋南錦看穿自己時,裴頤說話了。
“民以食為天,國家的根本在于農業,隻要農業能繁榮百姓能吃上飯,又需要商人多此一舉做什麼?商人向來喜歡誇大其詞又狡詐算計,你說能賺便能賺嗎,陛下何必要冒風險做這種賭博?何況,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賺的錢也都是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