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頤興緻勃勃:“三娘,我來給你上藥。”
昨夜還那麼冷淡,今日又湊上來,宋南錦真搞不懂裴頤在想什麼。她任由裴頤把她的衣裳扯開上藥,原來她之前叫裴頤哥哥确實很惡心,她聽到這句三娘就惡寒。
宋南錦氣起來定力真好,裴頤說了一大堆話,她愣是能一句話不說,非常有冷暴力的天分。換做是裴頤,早就吵起來了。
“你心真狠,你之前把我害慘又笑嘻嘻地湊上來,我哪次沒理你。”裴頤感慨,“你現在倒好,我就坑了你一次,你這樣記仇理我都不理。那你就好好在沉默中反思自己以前的行為吧。”
還反思,宋南錦才不會反思,她涼涼地擡眼,終于肯開口:“性質不一樣,我可沒有為了别人對你做什麼不好的事。你才應該反思自己偏幫别人。你要是為自己刺我十刀我都不會有怨言。你把其他人拉進來,事情就不一樣了。”
“可是我想看你有怨言。”裴頤認真道,“你知不知道憋火憋多了容易得乳腺癌?你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有什麼氣就撒出來吧。”
宋南錦一愣,半響才道:“你一直就喜歡這樣,我認為你才有毛病,這麼喜歡照顧别人。我又不是男子,哪有那麼愛委屈愛撒嬌,你同我撒嬌還差不多。說着我可以撒氣,我要像尋常人一樣大哭大鬧大吼大叫,你就喜歡啦?”
“你把我家人送入獄我都喜歡你,情緒失控算哪門子事。”
“當然不一樣。你等我想一下。”宋南錦琢磨半天,道,“根據我對男子們的觀察,他們往往能接受我殺人但不能接受我殺狗。可能是他們把自己代入狗了。”
裴頤正喝水呢,被這人腦回路笑到被嗆,他咳嗽好幾聲順過氣來。他端出粥遞給宋南錦,道:“受傷了吃清淡點。”
然後他自己理所當然地拿出雞腿飯在吃,肉香彌漫在牢房裡,好在宋南錦對食物的欲望隻停留在充饑。
裴頤好奇地問:“你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
宋南錦咽下一口粥,道:“食不言寝不語。”
真是風水輪流轉。裴頤松弛地回憶。
裴頤能出現在這的信号是,雲虹并沒打算取自己的性命造成天下大亂來趁機起義。宋南錦默默思考局面,裴頤不幫自己是為了雲虹的理想。之前雲虹同自己說她的理想是什麼來着,好像是掃平天下不公事。她根本不在乎雲虹的理想具體是什麼,她隻想利用雲虹對理想的追求來滿足她的戲瘾。
她今日見裴頤時也遠沒昨夜那種憤怒,隻是不想搭理。她真沒想到裴頤還能這麼有耐心,這種待遇她從前對裴頤有好臉色的時候從來沒有得到過。這難道是慕容湫說的受虐癖嗎?
可是她再怎麼僞裝,也沒辦法成為裴頤想象中歡喜就笑、惱怒就鬧、傷心就哭的尋常人。歡喜要笑、惱怒要笑、傷心也要笑,這才是她。
她正确的做法應當是慘兮兮和裴頤賣可憐,再來利用裴頤的同情做一些事。用那種委屈的、濕漉漉的眼神對裴頤說,她懂了自己從前對他的傷害,可是裴頤這樣做太傷她的心了。她要告訴裴頤她難過才行。這才是宋南錦應該做的,她卻沒有做到。她都不想搭理裴頤,卻意外地讓裴頤很高興。
她不想像一個小孩一樣通過情緒索取去讨要,她隻想靠自己,她不想依賴他人。
可裴頤想告訴她什麼,告訴她可以像個小孩委屈地撒嬌嗎?她可以對裴頤惡劣、狠心、示弱,卻不想露出軟弱。
宋南錦怔怔地放下碗,曲起膝蓋,抱着腿。回南天讓草堆變得濕軟,角落的牆壁也有些發黴,她看着四周,蹦出一句:“這地方也太窮了。”
裴頤深有同感地點頭,道:“雲虹的錢都用來買軍械和養兵了。”
“我之前還以為雲中樓是她的産業,才對蓮花教上心的。”宋南錦閑聊似的,把臉放在膝蓋上,側頭盯着牆壁。
裴頤知道宋南錦是故意的,她故意露出一副可憐的樣子,但他還是心軟了。他把旁邊的碗放回箱子中,蓋好。
他有樣學樣和宋南錦姿勢坐在她旁邊,和她面對面看着彼此。他緩緩道:“你有你不會讓步的地方,我也有我的原則。我尊重你對權力的欲望,你也要知道,感情你是算計不到的,至少在我這沒用。”
“其實我也沒想看你落魄,我對你沒有那種報複心。盡管看了之後還挺喜歡的。你總是沉浸在自己的觀念裡,如果我不能割破你的喉嚨,你根本也不會清醒過來和我平等的交流。”
“我甯願你是報複我。”
“你為什麼總希望别人是恨你呢,這樣太扭曲,不太好。”裴頤語氣很溫和,“還有,今日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我沒有說你和尋常人不一樣有什麼不好的意思,我隻是單純地看見你真情流露的樣子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