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母嘴角輕勾,老神在在地一笑,道:“不急,到那日再說。對了,還有一事,等過了年,我想為你擡個姨娘,青梧和碧霄,你中意哪個?”
劉從儉一愣,這話轉得太快了,他又僵在當場。
劉母看着兒子的反應,眉頭也皺了起來,道:“怎麼?兩個都不中意?莫非你不喜歡标緻的?難道你真是看上先前你叫去書房伺候的那個丫頭了?那丫頭叫什麼來着?哦,秦秋?”
“秦秋?”劉從儉哭笑不得,這是哪兒跟哪兒。
“你這意思是?”劉母狐疑地打量着兒子。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木槿也吓了一跳,心裡直歎氣,好好地那丫頭怎麼又被牽扯進來了!
劉從儉忙神色一斂,凝眉肅目地說道:“母親,若您一定要擡姨娘,人選先容我想想吧。”
劉母松了一口氣,行,想就想吧,總比陷入僵局來得好。若是兩個月之前,姨娘人選她是定了碧霄的,隻是如今,碧霄也不那麼讓她滿意了。
等劉從儉走了,劉母才扶着木槿的手慢慢往裡間走,邊走邊問:“十八辦賞梅宴,傳話給凝昕館了嗎?”
木槿忙笑着答道:“老夫人放心,傳話的丫鬟都已經回來了,三夫人讓回禀老夫人,帖子都寫好了,明日一早就發出去。”
“好,好!”劉母滿意地拍拍她的手,道,“咱們家裡,女孩少了些,隻一個郭二姑娘,還是親戚家的,等那日人來了不好看,都沒人陪着說話。這樣,明日你派人去望老太爺那邊,把八丫頭和九丫頭接過來,就說我老太婆寂寞,接她們過來住段日子,過了元宵再送回去。”
劉母一面說,木槿一面應下,半晌又聽劉母好奇地問道:“那個秦秋長什麼樣兒?大郎真喜歡醜的?”
木槿一噎,愣了愣才回過神來,道:“老夫人,人家隻是長相不出衆,倒也不醜。況且我看大爺的意思,也不像是要擡姨娘的那種喜歡,可能是那丫頭研墨研得好,又安靜,适合在書房伺候吧。”
也不知劉母是否聽進去了,隻見她沉吟半晌,才說道:“設宴那日,讓凝晖軒的丫鬟也過來伺候,凝晖軒這一年來,我隻常見碧霄,連青梧都少見,是該掌掌眼了。”
“是。”木槿輕聲應下,心想是該給秦秋提個醒了。
碧霄今日從和熙堂回來就一直心神不甯,她送柚子過去時,恰好趕上劉母讓木槿去傳話,自然留心到了那句“讓她多多準備帖子,凡是朗州城内咱們叫得上名姓的人家都要下帖子,多準備些姑娘們喜歡的吃食玩物”,話到這份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老夫人等不及了,凝晖軒的新主母是一定要進門的!可,可她自己還沒着落呢!
等碧霄回到凝晖軒,賞梅宴的消息已經是人盡皆知,她心裡更不是滋味了。近來,她總覺得旁人的笑裡都裝着别的意味,指不定别人在背地裡如何笑話她呢!就連夢裡都是旁人在奚落她“明公正道地連個姑娘都還沒掙上去,卻日日要強出頭,日後新主母一進門,說不得第一件事就是打發了她!”
她神思恍惚地院裡等着劉從儉回來,卻等來“大爺在二門上被老夫人傳話叫走了”的消息,碧霄心知這是老夫人要跟大人挑明内情了,她越想越心煩,橫豎今日不用伺候大人用飯,她自己心裡煩悶,索性飯也不吃了,趁着夜色,也不提燈籠,自己一徑踱步出了凝晖軒,胡亂瞎逛着,可心思到底瞞不了自己,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和熙堂的小廚房附近。
碧霄尋了一個避風的牆角站着,吹了一會兒冷風,她倒是有些清醒過來,在這兒等着終是沒勁,正要離了此處,遠遠地又瞧見兩個人提着燈籠迎面走來,碧霄臉上挂不住,怕旁人看到她失意的模樣又是一番閑話,大冷的天,她一個管事丫鬟跑來老太太的廚房外面吹冷風像個什麼話!這般想着,她又往暗處縮了縮,想着等這兩人去了,她再悄悄地走開,不妨卻聽見了二人的私語——
“你聽說了嗎?凝晖軒要擡姨娘了!”
“呸!要死啊你!大爺院裡的閑話你也敢傳,小心被賞一頓闆子攆出去!”
“這兒又沒外人,就你知我知!我跟你說,我方才去老夫人那兒收東西,隐隐聽了一嘴,說是老夫人要在青梧和碧霄之間擡一個呢!”
“呵,我當什麼新鮮事,滿府裡誰不知道這兩位啊!尤其碧霄,行事做派處處露着自己将來是要當姨娘的呢!”
“你說,萬一是擡了青梧,這碧霄的處境就有意思了!”
二人說着,一陣低笑,直到小廚房裡走出一個管事婆子,喝道:“你二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做什麼?還不快進來幫着收拾!”
二人才手腳忙慌地進去了,外面又重歸于靜,隻餘北風呼嘯,仿佛剛才一切隻是碧霄的幻覺。她慢慢從牆角踱步出來,遊魂般地往回走,直到回到凝晖軒院門口,在那高高挂着的兩盞風燈之下,碧霄擡起右手,掌心的掐痕猶在,透着血絲,她低歎一句,方才不是臆想,是真的啊!
青梧!青梧!碧霄奮力地在心裡念着這個名字,一擡腳走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