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生收起了那個信封，低聲問：“我母親現在狀态怎麼樣？”

别說從未謀面的父親，就算是母親江晟生也不是很親近，在自己人生半路才出現的，讓他心裡别扭的很。每次去看望她，母親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江晟生甚至覺得她的視線沒有停留在自己身上，而是透過自己望向遠處一個飄渺的點。

“偶爾清醒，但是也像個小孩一樣，其餘的時候還是瘋癫。”江傑忍不住，點了一根煙，“有時間你也去看望一下吧。”

江傑走後，江晟生坐在沙發上反複看着信封裡他母親的信，母親的照片，還有一些母親當年的小收藏。

窗外居民樓的燈光一點一點熄滅，他耳中人世間的喧嚣逐漸減少，最後隻剩寂靜。

他思索着，心中煩躁。透過這些信和小物件，母親的形象似乎豐滿了起來。而他好似抓住了事情真相的一點尾巴，但最終也是徒勞，頂多薅掉了尾巴上的幾根毛。

一晚上沒有睡，江晟生幹脆第二天趕了個早，提早到了異端局打卡，然後去第七小隊的休息室換衣服。休息室配有淋浴間還有一些休憩的桌椅。每個隊員在休息室都有一個櫃子。雖然第七小隊大都是一些糙漢子，但是休息室意外的整潔。

正當江晟生換下便裝之時，他聽到身後有人憤怒地喊了他。

“你是不是找江局長給你塞進這次的潛伏任務了。”是任隊的聲音，“你是嫌命長？還是把任務當成了兒戲！”

任臨風就算是生氣也隻是習慣性皺眉，沒有太多的表情，隻是他話語裡的急切暴露了他内心的憤怒。

“任隊，既然我是派來的專家就應該相信我。”江晟生無奈地笑着，微微擡頭直視任臨風流露着壓迫感的眼睛，真誠道，“相信我的能力好嗎，我在研究院參與過“互動”項目的，知道怎麼和他們打交道。”

任臨風眉頭微皺，他知道研究院所謂的“互動”計劃。研究院的幾個大牛，為了研究吸血鬼的社會構成與心理分析，親自帶着學生，不顧危險，去到一些吸血鬼聚集地，進行實地考察。對于江晟生，當年他雖然不情願再與吸血鬼有什麼接觸，但是導師執意要他參與，最後還是跟着導師一起完成了課題。

他們去到一些吸血鬼的酒吧，咖啡廳，餐廳甚至一些情色場所進行調查，與吸血鬼面對面的交談，了解他們的個體，了解他們的生活。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活在現實社會中的吸血鬼，而不是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吸血鬼标本，也不是關押在實驗室裡沒有靈魂的吸血鬼實驗體，一切都新鮮極了。

從那以後，他已經無法把吸血鬼單獨的看成一個邪惡的符号，雖然他心底裡還是憎惡着這個給他帶來不幸的種族，但更多的是憎惡着自己。有時候他甚至會想，如果自己是個純種的吸血鬼，或許也不需要這麼痛苦。

這個計劃當初是默默進行的，結束後由各國學者聯合聲明，在研究吸血鬼的不同領域都有論文的刊登。這些研究揭露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吸血鬼社會，結果在社會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因為報告字裡行間充滿了對吸血鬼的人道主義。科學家颠覆了他們令人憎惡、害怕而且人人避之不及的本能之外的人性。

吸血鬼異端局的一幹獵人們，對這些研究院裡的老學究讨厭得很，隻想把他們送到吸血鬼的獠牙下給他們打打牙祭，讓他們切身體會吸血鬼的“人性”。

任臨風聽到江晟生參與過“互動”計劃，完全不動于衷：“什麼“互動”計劃，你以為你們研究院研究的那些溫和派的吸血鬼，真的代表了大部分的吸血鬼嗎？你們真的覺得自己了解他們的邪惡嗎？這一次面對的可是實實在在的販賣人口，殺人取血的組織，背後絕對有高級别的吸血鬼，你覺得他們會和你們乖乖地坐下來談他們的悲慘人生嗎？”

“我看了這次的任務，江局長就是給我安排了一個随從的角色，負責全場狀況的觀察罷了，也算是第七小隊和情報部門合作的連接吧。況且這次宴請的能查到的大部分都是人類，就算是吸血鬼也不會這麼高調的。”江晟生說得毫無底氣，聲音越來越小，好似湮沒在任隊憤怒的氣場裡。

“我......”僵持了一會，任臨風微微歎了口氣，“我就是擔心你，溫室的花朵，理論豐富，實踐不足的新人。新入職的獵人第一年的傷亡率是最高的，我怕......”

江晟生知道任臨風這是退了一步，畢竟是上頭下來的文件，就算去申訴走程序也要好幾天，但是今天晚上就是任務時間了。

“情報部門已經派人來了，三十分鐘後開作戰會議，趕快收拾一下。”任臨風接到了徐副隊的電話，好似有什麼要事，雖然不情願就這樣放江晟生去任務，但不得不留下這麼一句話就離開了。

江晟生早已換好了一身貼身的訓練服，坐在休息室一旁的椅子上，打開随身攜帶的手提電腦處理一些文件。現在他和研究院的導師還是有日常的聯系的。他在研究院的博士點結束學術生涯後，他的導師很喜歡他，年紀雖然相較同期小上了不少，科研能力卻不錯，膽子又夠大，竟然敢參與“互動”計劃，有點執拗但是放在科研裡或許可以稱得上是執着，所以他畢業後直接獲得了留院的邀請，成為了最年輕的研究員。

導師郵件給他發了最新吸血鬼領域的學術動态，但是江晟生完全提不起興趣，禮貌回了郵件之後也沒再細看了。

他攤在椅子上，心裡滿是疲憊的情緒，讓人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