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現在，沈希仁正把青椒肉絲裡的青椒悉數挑到桌上，油和醬汁則順着桌角流下來濺了一地。

沈懷川咬着後槽牙，放下筷子将那盤青椒肉絲從沈希仁面前奪了過來，放到了她夠不到的位置，又掏出紙巾把地上那一油漬擦幹淨。

“我一會就告訴老媽你又把菜吐地上，讓她收拾你。”

小姑娘鬧夠了，也餓了，這才拿起筷子挑着别的菜吃起了飯，邊吃邊反駁：“那你怎麼證明是我幹的，你有證據嗎哼哼。”

沈懷川拿着紙巾的手一個沒留神，菜沒兜住，反倒沾了自己一手的油。

小姑娘真是誅菜又誅心。

這還是一個年僅十歲，正在上五年級的小女孩會有的腦回路嗎？!

沈懷川在心裡默念了三遍童言無忌，終于将心裡的火氣自行澆滅，卻忽然順着沈希仁的話，想起齊越無意間說的那句——

你用什麼證明，江栩甯他把持地住。

你用什麼證明？

你用，什麼，證明。

沈懷川心底那股煩躁愈演愈烈，方才做飯時蒸騰出來的汗液順着校服衣領滲了出來。

直到看着沈希仁吃完了飯，把人趕回房間裡做作業，沈懷川才閑下來有功夫繼續思考那個問題。

他先是打開了和自家竹馬的聊天對話框。

最後一條消息是在今天中午，他問對方為什麼不在教室。

【S：你去哪了？怎麼不在教室。】

【S：要我給你帶飯嗎。】

【江小甯:不用，我請假了。】

【江小甯:去畫室。】

江小甯，是沈懷川給江栩甯起的備注，十年沒換過，一直用到現在。

江栩甯準備參加藝考，這學期找了畫室集訓，這些都是沈懷川是早就知道的事。

畢竟在别的小孩還在玩泥巴、打遊戲的時候，他家竹馬已經學會用丙烯顔料在幕牆上塗鴉了。

藝術天賦是一個無需過多解釋、自然顯現的東西。

況且三中作為北城區唯數不多的省重點學校，特色便是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學生，說得再直白一點，就是培養各類特長生，為學校的升學率添磚加瓦。

江栩甯去參加藝考，這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沈懷川不懂畫畫，但他懂江栩甯。

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但沈懷川就是莫名地對有關江栩甯的一切事情格外上心。

就像是在人身上裝了專屬衛星GPS定位似的，稍為一留神，就能察覺到對方的動向。

今天便是如此。

沈懷川連着兩個晚上都沒見到江栩甯，總是心裡不得勁，便翹了今天最後一堂語文課翻牆早退了，想着晃去對方的畫室裡瞧瞧，沒成想，就在路口拐進巷子的位置，見到了本人。

還有那個多出來的姑娘。

沈懷川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一個請了假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學校附近，身邊還跟着一個外校的女生。

煩躁地想着，他翻出口袋裡的手機，搜索了那個奇怪的問題。

“該怎麼證明好朋友沒背着我談戀愛”。

搜索出來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沒有接近這個問題的完整的回答，但差不多的詞條将沈懷川帶到了一個詭異的“情感區”。

第一條冒出來的帖子是——發小突然向我表白了，想跟我談戀愛怎麼辦（我倆都是男的）。

沈懷川皺着眉頭劃了過去，可後面出來的幾條也跟他想問的問題搭不上什麼邊。

——沖動之下和最好的朋友談戀愛了好尴尬啊啊啊啊。

——好朋好戀愛後和以前判若兩人，準備絕交了。

——懷疑男朋友背着我和其他人聊/騷，有沒有姐妹幫我試探一下，聊天記錄證明截圖發我，有償。

——接女号試探男友忠誠度、戰績可查，随時私聊。

……

甚至越來越離譜。

諸如此類的帖子層出不窮，沈懷川沒心思點進去看這些情感糾紛的後續發展，但那最後一條關于女号測試的信息卻給了他不錯的靈感。

要想證明一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得到白紙黑字的證據。

可如果真花錢找人試探，動靜未免也太大了，那還不如……

他自己上。

——

空無一人的客廳，冷白的燈光灑在四方的地闆上，顯得有些冷清。

江栩甯簡單沖了個澡，剛從浴室出來時發尾還挂着晶瑩的水珠，眼睫蒙上一層霧氣，未幹的水滴順着他清瘦的鎖骨蜿蜒流入更深處的地方。

正當他拿起門把手上的毛巾準備擦拭時，客廳沙發上随意放着的手機連着響了兩聲。

修長的手指劃開屏幕，有幾條新消息。

【S：你這兩天作業都沒帶回去吧，要不要我拍給你。】

【S：明早一起去學校，别先走了。】

【S：看到沒看到沒看到沒看到吱個聲——】

……

江栩甯習慣了沈懷川的聒噪，面色如常地一一引用回複了。

“不用，我明早去補。”

“好。”

江栩甯很少用微信，通訊錄也沒幾個人，群聊一律免打擾，可奇怪的是在回複完沈懷川的信息後，還有一個未消的小紅點。

他微微皺眉，點開了通訊錄的紅點，竟然是一個好友申請。

申請人的昵稱是一個可愛的emoji表情，頭像則是一個白淨女生的側臉，用鮮花遮擋住了五官，隻露出纖細的脖頸，看不出來什麼身份。

可對方給的備注卻是清晰的兩個字，阮清。

江栩甯盯着那個頭像，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