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風和日麗、天清氣朗的下午，高二年級這學期的倒數第二次月考也結束了。

沈懷川坐在文科七号考場的倒數第一排，一手轉筆一手交了卷。

這一次是他第一次認真複習備考了，可以稱得上有幾分把握的考試。尤其是數學，他破天荒地做出了倒數第二題的第一問，取得了在數學領域的史詩級突破。

周五考試結束後就沒有晚自習了，沈懷川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出自己考場去前面的班級找江栩甯時，卻看到了以一個鬼祟姿态出現在自己班後門口的、帶着鴨舌帽的徐承理。

什麼情況？

對方看着不太像在等人，故作尋常地往班門看了幾眼後，又晃晃悠悠地去人潮湧動的走廊邊上徘徊去了，一副……做賊的樣子。

沈懷川來了興趣，沒大陣仗地戳破此刻行為反常的徐承理，反倒是不動聲色地單肩背包，朝着他的方向走了過去，在隔着一點距離時，低聲問道：“老徐，你在這兒杵着幹什麼呢？還帶個這麼醜黑醜黑的帽子。”

徐承理沒注意到靠近的沈懷川，被吓得一愣，把帽檐往下壓了壓，道：“堵人。”

“你？堵人？”沈懷川意識到不對勁後，壓低聲音繼續問，“誰惹你了？”

“沒誰。”徐承理保護隐私的意識很強烈，狐疑地看了沈懷川一眼，轉移了話題，“倒是你，這段時間突然轉了性子開始好好學了，數學老師托我告訴你一聲，她很欣慰，要你考完試後去找她一下，她要單獨給你再上上眼藥。”

“诶，我這還不是耳濡目染，受了老徐你和江小甯的正向影響，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了呗。”沈懷川說，“找老師的事不着急，你先告訴我，你要堵的人是誰？”

徐承理沉默了片刻，沒作聲，最後看了進進出出的班級後門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封信，在确認沒人察覺到之後，遞給了沈懷川。

沈懷川打開那淺藍色的精美信封，内裡赫然是幾行簡短卻娟秀的文字。

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把紙塞了回去。

這很顯然，是一封情書。跟陳嘉意那胡說八道編造的大字報式情書不一樣，人家走的是正兒八經的文藝風。

“什麼時候的事兒啊老徐，怎麼沒聽你說過。”沈懷川沒興趣窺探自家兄弟的隐私，很自覺地把信又塞回了徐承理的口袋，合理猜測道，“所以今天那個姑娘是約了你表白，讓你在這裡等着麼？”

“不是。”徐承理很快否認了沈懷川的猜測，“剛剛給你看的隻是第一封。其實藝術節表演之後，每周一、周五，這個人都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在我抽屜裡塞一封信，但沒有落款。”

“每周？”沈懷川在大腦裡過了一下時間線，“藝術節以後，算算時間也有一個多月了，這麼有毅力，看得出來是很喜歡你了，老徐你可以啊。”

徐承理淡淡搖頭，既然打開了話頭，他也沒有再隐瞞的必要，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但我覺得很奇怪。”

沈懷川：“怎麼說？”

徐承理繼續說：“你仔細回憶一下，藝術節結束後，你和大江的照片被發到表白牆上後，收到最多的東西是什麼。”

沈懷川仔細回想了一下：“我和江小甯嗎？你要說最多的……應該各種社交媒體的好友申請吧，畢竟當時我倆被人偷拍了那麼多照片放，很難不暴露身份。”

徐承理點頭：“你說的對，一般像藝術節這種大型表演活動結束後，對台上某個人留下印象、産生興趣想要認識也是很正常的，但這是網絡時代，順着各種新生群、年級群找到我的□□号、微信号，應該比托人問到我的班級座位、作息時間要容易。”

“而且這些信是藝術節之後出現的，就說明對方應該不是我們班的同學，隻是在藝術節看完我們班的表演後才對我産生的‘興趣’。”

沈懷川若有所思地點頭：“确實不太像我們班的，但你要說認識的渠道的話……也不排除有部分性格内斂容易害羞的姑娘，就想用這種辦法引起你注意吧？”

徐承理不置可否，找到監控的死角，把沈懷川拉過去，掏出了手機。

沈懷川大吃一驚，打岔道：“老徐你一個風紀委員怎麼還帶作案工具來學校啊，小心我舉報你。”

徐承理：“……你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露了個角出來，我剛剛一直沒說，要舉報的話，一起？”

沈懷川扶額無奈苦笑：“算你狠，你繼續。”

話題終于回歸了正題。

“這些信的内容也很奇怪。”徐承理打開手機的相冊，他将所有的情書内容拍照建了個隐私相冊，此時一共六張紙的内容，赫然落入沈懷川眼裡。

“五月三十日，晴。徐承理同學你好，很冒昧打擾你了，你在藝術節上彈的那首曲子我很喜歡，熱烈又幹淨，和你本人一樣。當然，不隻是曲子，我也很喜歡你。”

“六月二日，晴。今天天氣很好，雖然沒見到你，但我一直在想你。希望你能吃好睡好、一切都好。”

“六月六日，陰。今天早上看見你在學校對面的小吃攤買飯團了，飯團又白又軟，和你一樣。”

“六月九日，晴。天氣越來越熱了，你要注意身體，不要上火感冒了，早上困的話就打個車來學校吧，小心走路曬傷。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報銷車費的，我有錢。”

“六月十三日，雨。不好意思，上次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徐承理同學你放心，我絕對沒有要打擾你的意思，今天也沒見到你，不要躲我。晚上記得帶傘。”

“六月十六日，晴。雨終于停了，昨天晚上很幸運，看到你和你朋友一起放學回家，好羨慕齊越同學和你住的那麼近，羨慕他可以把手搭在你的肩膀上，羨慕他可以靠近你……抱歉，我又話多了，今天也喜歡你，希望你開心。”

“……”

沈懷川越看到後面，眉頭皺得越緊，徐承理說的沒錯，這壓根不是一個羞澀内斂的小女孩能寫出來的情書——你像飯團一樣又白又軟那裡開始，他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知道徐承理的家庭住址、上學是步行，甚至是關系要好的朋友的名字，還揚言要出打車費、要徐承理不要躲着他。根據這些，沈懷川将這人判定為一個變态跟蹤狂。

“老徐，這姑娘有點吓人啊，完全是盯上你了。”沈懷川委婉地說，“可她又沒提出要跟你見面，當面表白什麼的，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徐承理搖搖頭，表示自己也很迷茫，兩人就這麼盯着手機看着，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空靈的男聲，打破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我覺得這不像是女生。”

沈懷川和徐承理均是一驚，回過頭一看，發現站在身後的人是拿着水瓶準備去飲水機打水的江栩甯。

“你吓我一跳。”徐承理松了一口氣，他剛剛注意力太集中，壓根沒看到身後湊過來的小江。

“抱歉，我隻是路過。”江栩甯解釋道，“碰巧看到你們躲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