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懷川那張濃眉大眼的俊臉一直挂着個不太美妙的微笑。

江栩甯自覺地隔着點距離，沒繼續方才的話題。

可沈懷川卻是個記仇的，快到小區樓下的時候，挑眉問道：“體育生，很高很壯？”

“還田徑隊、運動風，不是我們學校的？”

沈懷川越說越來勁，單手扣住江栩甯的肩膀，笑得愈發陰森。

“……”江栩甯偏過頭去假裝不看對方。

沈懷川見狀，繼續蹬鼻子上臉，“明明是藝術生，人還很瘦，一推就倒。”

“走的文藝範。”他又補充了一句。

江栩甯忍無可忍，伸手掐住了沈懷川勁瘦的腰，“你就不能收斂點？”

“我還不夠收斂嗎——天地可鑒啊江小甯，我真的什麼都沒暴露！”沈懷川有點委屈，如果按照他慣常的作風，要真談起戀愛來，還不得跟齊越一樣昭告天下，肆意在人前甜蜜一番。

江栩甯眼皮一擡，悶聲問：“那齊越是怎麼知道的？”

沈懷川愣了愣，撓頭道：“那也不怪我，誰要那小子雙排的時候一個勁跟我秀恩愛，那會你就在我旁邊坐着，我一不留神就告訴他了。但我也沒提你，就跟他說我也快談上了。”

江栩甯無奈地歎了口氣：“行，那你後天開學告訴他，你和那個運動男吹了。”

沈懷川：“？”

江栩甯繼續說：“反正又沒确定關系，吹了也很正常，省的他們再提，以絕後患。”

沈懷川嘴角抽了抽，片刻後，憤憤道：“江小甯，你這個‘永絕後患’，絕的不會是我吧，嗯？”

此時他們已經快走到單元樓下了，江栩甯愣住了，讷讷地搖了搖頭：“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沈懷川微微蹙眉，語調放慢，壓迫感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江栩甯沒想到措辭立刻回答。

沈懷川便繼續說：“你說你從初二就開始喜歡我了，對吧？”

江栩甯臉頰泛紅，輕輕“嗯”了一聲。

沈懷川：“你先喜歡的我，我們抱也抱了，手也拉過了，還睡在一起了，你現在告訴我反正沒确定關系，這些都無所謂？”

江栩甯神色一凜，瞳孔微縮，趕緊捂住了沈懷川的嘴巴，生怕周圍有人路過聽到了他們這一番對話。

“江小甯，所以現在我在你這兒是個什麼身份？我很好奇。”沈懷川力氣大，很快便将江栩甯小貓撓癢似地爪子握在了自己手裡，但還是心領神會地壓低了聲音，“是關系稍微密切一點的朋友，發小，還是未來的對象、男友、戀人？”

“請你告訴我。”

江栩甯沉默着嘗試掙脫被握在寬大手心裡的手，卻發現怎麼也掙不開，幹脆就着目前拉着手的姿勢，将沈懷川帶到了那個已經翻新了好幾次的、院子樓下的花壇角落裡。

夏末沒有花，有的隻是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和成蔭的低矮灌木叢。

“懷川，沒有誰和誰能保證永遠在一起的。”

他說。

“你現在想和我談戀愛，可你有沒有想過，沈叔叔和梁阿姨的感受？還有希任，他要是知道我們倆在一起了，談戀愛了，她會開心還是覺得惡心，你敢告訴大越和老徐，可你敢告訴所有與你相關的人嗎？”

沈懷川頓了頓，松開了禁锢着眼前人的手：“我當然敢！隻不過得選個合适的時機——”

“但我不敢。”江栩甯打斷了他。

“僅僅靠荷爾蒙和多巴胺交織而促成的短暫戀愛關系，太單薄了。”

“我不想拉着你随随便便地進入這樣一段關系。”

江栩甯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眶不自禁地紅了：“也不想讓你的家人恨我，讨厭我。”

沈懷川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道：“……可是你不能那麼悲觀，我爸媽都很通情達理，好好跟他們聊聊，也不一定會反對我們。還有沈希仁，她那麼喜歡你，怎麼會因為我倆在一起了就讨厭你？他記恨我把你搶走了還差不多。”

“你要知道，我們和别人不一樣。”

江栩甯雙眸低垂，輕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兩樣的，懷川。”

沈懷川蹙起的眉頭漸漸松開了，憤懑的戾氣全無，取而代之的是滿眼滿心的心疼。

他大概搞明白了，江栩甯壓根就不是因為什麼不夠喜歡、不夠堅定、覺得自己拿不出手才一味回絕的。

——對方就是考慮的太充分了。

或許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肆意撒野的家庭，江栩甯習慣于為自己籌謀未來，制定規則。

所以在面對他倆的關系上，家庭的認可、現實的阻礙、兩個人關系的穩定性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在江栩甯的腦子裡轉了又轉，暫時找不到突破口，也很難做到所有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