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江栩甯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方才眼底的暖意完全褪去。

“你還記得我是你媽。”江映岚冷哼一聲，繼續說，“給你打了五個電話不接，人不在家待着，反而賴在别人家裡。”

江栩甯眼皮微擡，淡淡道：“關機了，沒聽見。”

沈懷川眼見情況不對，見縫插針地把話頭攬在自己身上：“阿姨，這不怪他，是我今天非拉着江小甯出去玩，所以兩個人都沒怎麼看手機。”

江映岚很顯然并沒有因為他的解釋消氣，雖然面上是微笑的，可言語間的怒意無法遮掩：“沒事的小沈，今天麻煩你了，既然找到栩甯了，我就把他回去了。”

“走。”她上前一步，拉過江栩甯的手臂，正要把人帶走時，卻忽然感到了一陣阻力。

是沈懷川牽住了手江栩甯的另一隻手。

寬大的手掌将少年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包裹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江栩甯就這樣站在兩人中間，同時停下了腳步。

江映岚一愣，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一個多頭的少年，微微蹙眉，最終還是松開了手。

“小沈？”她語調淩厲，似有風雨欲來的征兆，“你還有什麼事嗎？”

沈懷川暫時沒找到措辭回答，沒做聲，隻是扯着江栩甯不放他走。

江栩甯對上沈懷川的視線，手指往裡縮，眸光閃爍，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今天江映岚為什麼會突然過來，自然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生氣。

但總歸應該是跟他執意要學美術的事情有關。

在這種時候，如果兩人的關系再被他老媽看出什麼端倪，後果不堪設想。

過了片刻，沈懷川終于打破了尴尬的氣氛。

“江阿姨，我倒是沒什麼事。”

江栩甯也松了口氣，剛想抽出自己的手時，卻發現壓根抽不動。

幾乎是瞬間，沈懷川将他拉至自己身後，踉跄時，寬闊的肩遮擋住他近乎一半的視線，再然後，江栩甯聽見沈懷川緩緩說，“但我挺擔心江栩甯會不會有事的。”

江映岚眉頭皺得更緊了，清冷漂亮的瓜子臉上也因為表情的變化浮現出幾道歲月烙下的紋路。

“小沈，我覺着我們家的事，應該還用不着麻煩你。”她冷冷說。

“媽你别……”江栩甯吐出一口濁氣，剛想說些什麼，又被擋在身前的沈懷川打斷了，“阿姨，您這話也不能這麼說，我作為江栩甯的同學兼鄰居兼好朋友，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說不定比和您的都長，他要是忽然消失不見離家出走了，班主任第一個通知的人是我還是您還真說不準——您還覺得這跟我沒關系嗎？”

“你——不可理喻。”江映岚意識到自己莫名被一個還在讀高三的學生怼了一嘴，被氣得啞然，方才刻意維持的禮貌蕩然無存，上前一步就要拽着江栩甯往門外走。

“诶诶诶阿姨阿姨，您冷靜，别把人扯壞了！”江栩甯手臂上的肌肉被扯得酸疼，還是沈懷川護住他，控制住了即将暴走的江映岚。

片刻之後，體力上沒有優勢的江映岚沒說話了，也沒了多餘的動作，三個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玄關處，尴尬和焦灼的氣息蔓延開來，空氣也好似稀薄起來。

“阿姨您大老遠從海城過來，又是這個時間，肯定有急事找江栩甯商量。”沈懷川率先打破了沉默，禮貌地從客廳搬了個凳子放置在江映岚身旁，跟個沒事人似地示意對方坐下，然後繼續說，“我大概知道您想問什麼，所以你們倆要聊什麼也不用避着我，就當我隻是個勸架旁觀的就行。您也要體諒一下我擔心自己……好朋友的心情。”

沈懷川說完，甚至還給江栩甯老媽倒了杯溫水，就好像剛才惹人氣得跳腳的人不是他一樣。

江栩甯被這麼一整，也凝重不起來了，畢竟現在這種和自己關系僵硬的老媽坐在别人家門口聊天的場景，實在是過于滑稽了。

江映岚觀察到目前沒有其他大人在場的現狀後，自知今天沒辦法從鄰居家帶走江栩甯了，便幹脆地坐了下來，擡眼對上了江栩甯的眼睛，道：“甯甯，你還是去畫室集訓了。”

這一次，江栩甯的目光沒有閃躲，給出了确切地回答：“是。”

“呵。”江映岚自嘲地笑了，接下來的話不知是說給對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有些絮叨又有些分不清主次，“給你退課，扣你銀行卡，一個月隻給一千的生活費，你也非要畫你那個破畫，瞞着我混在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裡。”

“要不是這次家長群裡沒看見你月考的排名，我去問了你們班主任，我還不知道你學會了騙人。上次明明白白答應我不會再畫了不會再畫了，然後呢？！還編了個什麼表哥出來給你做擔保？你信不信我能給你退一次課，就能退兩次，退無數次，我——”

江栩甯看着江映岚的語氣愈來愈激動，神情卻是一如既往地鎮定冷淡，一字一句打斷了對方的歇斯底裡：“我會騙人，也是被你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