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不會有白來的好處。
謝朝瑢凝眸,再次提防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頌藜垂眸,蓄了幾滴淚在眼中,擡眸間,晶瑩落下,她輕歎:“哪裡是幫姑娘,其實是在幫我自己。”
“我懂姑娘如今寄人籬下的心酸,因我也是如此,我如今借居于晏侯府,雖為畫師,但也處處看人眼色,頌藜鬥膽猜測,謝姑娘此番從北沂來,是為了北沂疫災?”
“聖上對此事亦是挂牽,想必不日便會派人前去,我身為晏侯府的人,若是能助小晏侯一臂之力,日後的日子會好過些,所以我想問姑娘,你對北沂的疫災可有什麼了解。”
頌藜開誠布公将心中之事說了出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謝朝瑢不免為其動容,也打消心中警惕的情緒。
不過北沂疫災來勢洶洶,她了解的并不多,隻說道:“此災來的突然,各地尚未做好準備,隻聽說最開始是從最北邊的一個小鎮傳來的。”
頌藜眸色微斂,蹙眉問道:“可是江鎮?”
謝朝瑢詫異,點頭應着。
“正是江鎮,姑娘怎會知曉北沂此地?”
頌藜輕輕一笑,打了個幌子順過去:“先前在書中見過,聽聞此處地勢偏遠常年有雲霧缭繞,如仙境般。”
謝朝瑢不由悲歎,她從北沂而來,自然是将這一路百姓慘狀收之眼底。
“那是以前了,北沂雖不比雲京,但也是富庶之地,又有經靖北侯調教精練的謝家軍,若非叔父……”
頌藜知曉謝朝瑢後面的話,若非謝家想要更多,又何必次次讓女眷進京,以嫁娶換的富貴。
如今北沂又遇疫災,窮地難養虎狼之心,想必謝家送謝朝瑢進京,并非隻有解決疫災那麼簡單。
“謝姑娘。”頌藜出言寬慰,她伸手拉住謝朝瑢的手,掌心滾燙,給她傳去溫熱。
“你别怕,我同你說過的,雲京并非都是壞人,北沂之事,聖上定會派人前去,你同我說了這些,我如今也把你當親姐姐看,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失諾!”
“我信你心中有行武者的堅毅,也信終有一日,你會成為一個極好極好的女将軍。”
謝朝瑢怔愣住,她下意識地看向握住自己的手。
謝家女子,從出生那刻,便當做外嫁女培養。
他們教她琴棋書畫,從未問過她是否喜歡,是否擅長。
幼時偷偷習武,是她故意為之,她就是想不一樣,想用自己的行動告訴那群謝家人。
女子除了嫁娶,也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可從未有人相信過她。
如今,她想到這,眸中帶淚,回握住頌藜的手。
“原先我最羨慕潇灑之人,聽聞雲京靖北侯有一位孫女名叫宋琦,英姿飒爽,吾輩楷模,一人一騎便将那烏丸人的腦袋割下。”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成為這般飒爽女子……”
謝朝瑢聲音越說越小,她這才想起雲京人将靖北侯一家視為洪水猛獸。
誰知頌藜隻是笑着看她,并無半分聽了荒唐話的樣子。
“謝姑娘,我信你。”
也信你日後會有比大姐姐更好的結局。
頌藜在心裡默默說完那後半句話。
—
“那邊是晏侯府的馬車,頌藜又出府了?”
晏回用手中折扇敲了敲跟在身後的常楓的腦袋,詢問道。
常楓也順勢望去,莫名說着。
“未聽說啊,難不成頌姑娘也饞這東陽茶樓的糕點?”
晏回掀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
“去查查,順便再買點其他新出的糕點。”
還未等常楓離去,便見到頌藜同謝朝瑢一起出現在茶樓門前。
已過晌午,日頭如波浪般翻湧。
他瞧出她今日穿了件素衣,青色緞料,玉飾點綴,褪去在晏侯府時,他為她挑的那些錦繡華服,愈顯素麗。
不過……
晏回細想,前兩日她才在燈下允諾會助他成事。
今日這就開始行動了。
晏回喟歎,莫名覺着自己倒真有點像她口中所說的不學無術。
頌藜送謝朝瑢上馬車,又同她說了好一會話,回過神時便看見晏回站在不遠處。
察覺到她目光時,他還朝她揮了揮手。
頌藜看了眼謝朝瑢的馬車,塵土飛揚,早已遠去,這才慢條斯理地走到晏回面前。
順帶規規矩矩地行禮,輕聲問好。
“小晏侯。”
晏回眸色深沉,唇瓣勾起,心情極好地說道。
“怎麼,怕謝朝瑢知曉你我關系挺好?”
“說說罷,你都從謝朝瑢那知道了什麼?”
頌藜仰頭看他,許是陽光過盛,她的眼睛有些睜不開,隻能感受到周遭的氣息。
晏回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帶入身邊。
斜柳扶蘇,掩住日光,風湧動似波浪,翻折起佩帶,懷佩叮當作響,纏綿不休。
頌藜慢慢睜開眼,睫羽缱绻,眸色澄然,得以窺見他眼中的探究,他慢慢開口問道。
“為何你一見到陽光眼睛就睜不開,你的眼睛受過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