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的經曆讓林一不習慣陌生人接觸。

現在，方虞對林一來說，就隻是見過幾面的陌生人而已。大腦的機械反應讓林一本能地聽從外界那人的聲音，直定定地伫立在原地，對外界有無所知，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不，還要糟糕。

毫無預兆，林一發'病'了。

方虞見林一安靜下來，慢慢地扶他到旁邊的一間一間休息室。那是學校平時接待家長用的，打掃得比較幹淨，該有的設施都有。

他拉開椅子，用紙巾從裡到外擦一遍椅子，确定沒灰塵了，再讓林一坐下。

要是讓人看到，平時潔癖那麼嚴重的人竟然親自擦灰塵，一定會無比震驚，認為方虞是被掉包了。

方虞不知道因為什麼刺激到林一，使他如茫茫雪海中，跌跌撞撞，找不到一點方向。

“林一，能聽到我說話就點點頭？”

林一好像聽到别人在喊他，遲鈍了一會，才點了幾下頭。

“我是方虞，你還記得我嗎？我不清楚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造成你現在這樣，但我對你沒有惡意，相信我，好嗎？”

方虞握住林一的手腕不放，用平生最輕柔的一次語氣說話，連方虞本人都沒有察覺。

賽車時那麼無畏的人，因為林一這樣，也會顫抖。

“按我說的話做，來，深呼吸，吐氣，重複幾遍。”

林一内心很信任這個聲音，仿佛有一種熟悉感。他跟着外界那個聲音做動作，呼吸由急促到舒緩了，慢慢安定下來，感官神識漸漸回來。感覺到有人遞了一杯水給他，可能是聲音主人遞的，便順手接過喝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他這是在哪，他不是在走廊等方虞嗎？林一困惑。

“你好點了嗎？”方虞緊張的聲音傳來。

突然聽到聲音，林一吓了一跳，想要離遠點，手被人抓住。

林一的視線移到自己手上，順着另一隻手方向看去，手的主人是方虞，林一力氣沒他大，示意他趕緊把手拿開。

方虞仿佛心有靈犀般，接收到林一的示意，馬上把他的手放開。

林一先前那一通掙紮，手腕那處紅了。

剛才顧着林一的狀态異常，方虞現在感覺到，手裡的那觸感很清晰。

林一的手腕很細巧，與男生粗壯的手腕不同，但很有力量，細細感受，會細微發現有肌肉。

對正在長身體的高中生來說，特别是對一個男孩子來說，林一的身形過于單薄，有些肌肉但瘦弱了。

自己的狀态自己清楚，他以前就犯過病，林一了解是自己的原因，不能怪方虞，現場沒有心理醫生在，現在恢複算快的，便不再多說什麼。

“謝謝，張楚名的話我帶到，先走一步。記得幫我保密，欠你一個人情。”打算馬上離開。

見他要走，方虞叫住他，“等等。”

林一道，“有事？”

方虞笑着說：“沒别的事，就是問問你今晚是否有時間？或者周末是否有時間？想約你出來玩？”

“沒空。”林一冷冰冰一句拒絕。

方虞腦子轉得飛快，想起上次林一在松山公路擺攤，試探性問一句，“是要擺攤？”

林一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但你剛才不适，會不會有影響？”

“沒有。”

笑話，不擺攤，他喝西北風去？

方虞見勸說不行，便提出。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不能。”

“原因？”

“沒有原因。”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笑話，看方虞一身白白淨淨的樣子，校服平平整整，幾乎沒有一絲褶皺，手指潔白細膩無傷痕，指間關節分明，不像是會下廚房的人。

更何況，方虞的氣質跟夜市地攤格格不入，林一怎麼會讓這樣的貴公子和自己去擺攤。

而且，夜市的味道五花八門，重油重鹽，各種氣味混雜，喜歡夜市的人會很喜歡，不喜歡夜市的人就會能離多遠就離多遠，這真的不是他想诋毀夜市名聲。

相反，林一很喜歡夜市，那裡有着和他同樣讨生活的人，都在為了生活都在拼命努力着。

他們是一樣的底層人民，像方虞這樣的階層，他們隻能仰望。

不想讓方虞跟着，林一是有私心的，他不想和方虞纏上，總感覺以後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可能自己都會陷進去。

方虞直擊命門，“你的炒粉很可口，我想再嘗試一次，連這個小小的請求能滿足嗎？剛才你說，欠我人情？”

自己的手藝能得到别人的喜歡，是一件幸福的事。

林一之前的心理建設崩塌，還是方虞幫忙的，何況他炒的粉确實很好吃，每一個吃過的人都贊不絕口。

既然他說了，自己也勸過了，他不能改變方虞的想法，就勉為其難讓他跟着吧。

“行，可以。不過我要先說明吃完就趕緊回家，别在外亂晃，我對你的人身安全一點也不負責。”林一雙手交叉。

方虞眉眼彎彎，“嗯，不負責。”

林一聽着這話怪怪的，明明是很平常的對話，怎麼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學校自行車停車庫，張楚名被老胡教育完一頓，馬上跑到車庫等人，等了十幾分鐘，沒見到方虞，不免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