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膩的手指頭觸碰到白皙肌膚,蘇绾隻覺身體一僵,本能地想閃避,又不敢過于明顯,順勢輕輕一側,似驚弓之鳥,欲逃又懼。
她眉心輕蹙,唇角微抿,明明表現得順從,卻隐隐透出抗拒。天生的柔媚與骨子裡的倔強交織一處,反倒更加勾人心魄。
如此羞怯模樣,撩得佐藤心火大旺,眼底充滿貪婪欲念,隻想立刻撲倒美人。他一把拽住皓腕,粗喘着:“南疆美人,呦西呦西……”
蘇绾被他扯着手腕,差點跌進令人作嘔的肥膩擁抱,她趕緊佯裝腳下一滑,伴随低低一聲嬌吟,身子骨堪堪跌向塌塌米。
豈料那胖胳膊靈活得駭人,伸手一撈,将她牢牢圈入懷中,動彈不得。火熱的鼻息噴灑頸側,夾雜着濃重的酒臭味。兩片厚重的嘴唇蠕動着,眼看就要貼上粉頰。
美人忽然擡起衣袖,掩面輕咳一陣,肩膀抖個不停,似是身體有所不适。
佐藤動作一滞,警覺地眯起豬眼,上下打量着蘇绾,質問道:“你地,怎麼回事?”
蘇绾掏出袖裡的絲巾,擦拭嘴角口沫,嗓音略帶倦怠:“奴家昨夜受了風寒,并無大礙。”
佐藤狐疑地盯着她,眼神充滿了戒備——若是感染了天花一類的瘟疫,可不是什麼好事。
蘇绾垂下眼眸,似羞似怯地解釋道:“奴家自幼在南疆長大,平生從未見過大海,昨夜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吹了些海風,才覺不适。”
這番話說得自然又信服,令佐藤警惕稍解,他舔了舔厚嘴唇,嗤得一聲:“沒見過大海?今天讓你見識見識。”
蘇绾暗暗松了口氣,唇角彎起,“大人如此厚愛,奴家自然盡全力力侍奉大人。”
纖指拂過案上酒壺,自腰間悄然取出一包藥粉,借衣袖遮掩,輕輕一撒,細細的粉末無聲融入酒液,片刻無痕無迹。
蘇绾斂眸,“奴家敬大人一杯。”
佐藤毫不察覺,見美人親手斟酒,渾身肥肉顫抖,喜不自勝,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一杯怎夠,佐藤意興正濃,被蘇绾哄着又連飲三杯。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佐藤眼神逐漸渙散,方知情形不對,兩手在桌案上一撐,身體晃來晃去定不住,“你,你……”
他強撐着擡起豬腦袋,欲喝令左右扶持,舌頭卻不聽使喚,兩眼一抹黑,龐大身軀轟然栽倒,癱軟在塌塌米上,徹底昏死過去。
哼,憑你這頭倭豬,還想欺負本小姐?
蘇绾玉指一勾,腰間金鈴滑落,她用金鈴纏繞佐藤四肢,一圈圈收緊。鈴音脆生生響起,靜谧的夜裡輕靈回蕩。
不多時,簾幕掀起,閃入一道人影,正是小侯爺蕭染。
蘇绾拍了拍掌心塵埃,袖口擦拭額間細汗,“這頭豬死沉!”
蕭染打眼瞥見佐藤昏倒在地上,暗自松了口氣。他在帳外擔心了許久,生怕蘇绾被人欺負了去,那他連死的心都有。
蘇绾冷眼睇着蕭染,看他搜查屋裡各處角落,尋找線索證據等文書。她輕叩額角,低聲道:“情況不對啊。”
蕭染嫌惡地踢弄着佐藤的身體,漫不經心道:“哪裡不對?”
這一路暢通無阻,根本無人問津,未免進展得太順利了。倭寇雖組織散亂無紀律,也不至于輕而易舉就被人端了老巢。
很快,倭人給出了答案。
忽然,帳外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緊接着呼号聲口哨聲自四面八方交錯響起。
“我們中了埋伏。”蘇绾絕望道。
“怕什麼?你又不是第一天上當。”蕭染不以為然道。
蕭染将蘇绾護在身後,俯身拽起昏死的佐藤,手臂箍着肥豬脖頸,目光緊盯着闖入營帳的倭國武士。
寒氣順着脊背蔓延,死寂之感籠罩了整個營帳。
為首之人身形修長而挺拔,黑色狩衣映着月色,腰側懸着一柄破舊的武士刀。長夜之下,他立于血影之中,宛如一尊冷漠的殺戮神祇。
武士淡然道:“好久不見。”
蕭染眯起細長眼眸,盯着那名武士,“是你。”
此人,正是雨天與他交手的武士,更是刺殺殷潛的兇手。
武士微微一笑,“你記得我。”
蕭染啐了一口,“化成灰小爺也認得你。”
金蟬脫殼的恥辱,刻骨銘心實難忘懷。
“放我們走,否則殺了他。”蕭染的刀鋒割進脖頸半分,血液滲出,被挾持之人渾然不知。
武士緩緩拔出腰間武士刀,寒芒一閃,“噗嗤”一聲,刀刃沒入佐藤的心髒。肥碩身軀猛然一顫,連聲哀嚎都未曾發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滞。
蘇绾心中微震,瞳孔驟縮。
蕭染亦眯起眼,腕上青筋微微跳動。
武士神色漠然,好似捏死一隻無關緊要的蝼蟻,“這條狗死了,還有更多的狗。”
很顯然,死去的佐藤,不過是一枚棋子。眼前這個男人,才是那群倭寇真正的主宰。
一切都是演出來的假象。
這正是倭寇慣用的伎倆——狡詐、狠毒,擅長布設陷阱,讓獵物誤以為握住了他們的命脈,實則全部都是假象。
武士伸手一展,“是時候來一場真正的比試較量了。”
蕭染瞥了一眼身後的蘇绾,她尚沉浸在餘震中,眼睛睜得大大,少年咬了咬牙,“你機靈點,别讓人坑了去。”言畢,轉身決絕出帳。
月明白露,潮起潮落。
蕭染緊握長刀,指骨泛白,刀鋒猶在滴血。
眼前的武士,明明實力不俗,卻慣愛設局埋伏,逼人入死境後再以正當之名揮刀斬殺,彰顯所謂的“榮譽”。
荒唐至極!
空氣霎時緊繃,殺機在夜色中翻湧而起。
武士驟然出刀,快如閃電,刀勢沉穩狠辣,直取蕭染咽喉。蕭染微微側身,倏地反手一挑,刀刃擦着武士面門而過。
铿!刀鋒相撞,火星四濺,勁風激蕩。二人瞬息交錯,空氣中爆開一縷血霧。
蕭染肩頭被劃開一道血口,而武士腰側亦被刀鋒劃破,鮮血滲透衣襟。
武士舔了舔刀鋒血迹,“你是一個會使刀的人。”
蕭染輕抹去嘴角的血,“小爺會的,比你多十倍。”
武士指着蕭染的身體,“你們中原人,刀法雖快,缺乏真正的武士魂。”
蕭染低頭看去——方才交手間,長袍自肩頭被劃開,露出精壯結實的上身。前胸一道猙獰的天命刀疤橫亘,那是半年前拜京衛指揮使時楓所留。而後背十朵薔薇交錯盛放,代表亡者的誓約。
武士盯着那道天命疤痕,緩緩道:“你敗過。”
蕭染冷冷道:“敗過又如何?”
武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正的武士魂,甯死不辱,絕不會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