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都相過親,周暖确實考慮過找個合适的人結婚,她也沒必要忸怩,随口答應。
挂掉電話之前,她聽見對面幾個大男人調侃的聲音,“未來嫂子啊這是”“高嘉銘你小子好福氣”“還真被你釣到了”之類,周暖皺了皺眉。
高嘉銘家庭條件算是不錯,約定的地點是C市一家不錯的私人會所,一樓是餐廳,二樓是玩樂的地方。
周暖到的時候,高嘉銘還沒到。她擡眼看手表,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
十月的C市有些冷,她站在路口,擡眸看對面,那家會所門口的路面停了清一色豪車。
而此時,會所二樓的場子裡,宋南轍站在窗邊,注意到了樓下的周暖。操蛋,不會假的吧?他揉了揉眼睛。
“老宋,站那幹嘛?過來玩啊。”
宋南轍嘴上應一句:“你們先玩着。”眼睛卻瞟向窩在沙發一角的靳承。
“怎麼突然跑C市來了,A市的一攤子事不管了?不是我說,你這一跑,老太太不氣?”
“不說老太太,顧思邈那關怎麼過的?”
“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自動以坐在角落裡的男人為中心。然而男人始終一言不發,沒一會大家便就識趣的不多說什麼,他們這個圈子,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
“不說那掃興話,來靳哥,幹一杯,兄弟夠意思吧,特地飛到C市來給你搞個場子。”
靳承勾了勾唇,手指銜着酒杯,和他碰了碰意思一下。
“老宋,你特麼看什……”有人上前勾着宋南轍肩膀,餘光一瞟,“呦,美女啊!”
“C市這小地方,沒想到有這麼正的,啧啧啧南方姑娘就是水靈。”
黯淡的燈光裡,靳承注意到這邊動靜。
宋南轍立即用力捂住身邊男人的眼睛,把他拖走:“沒有,你看錯了。”
雖然說過去這麼多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男人被勒的差點喘不過氣:“靠!有病吧老宋!”
靳承不關心打鬧的兩人,摸出根煙咬嘴裡,打火機喀一聲打火,他偏頭點燃。
“啧,宋南轍,你小子不地道啊,這麼漂亮的姑娘隻許自己偷偷看?”
“這不是A大某一年的校花嗎我記得,是她吧?”
A大校花四個字一出,靳承這才擡眸。他視線掠過兩個站在窗邊讨論的男人,投向玻璃窗外不遠處的路口。
宋南轍一句“我操”差點脫口而出。
下一秒果不其然,靳承抽煙的動作就頓住了。
作為靳承的好友,宋南轍幾乎知道過去所有事。作為A市靳家的太子爺,靳承可謂一路順風順水,唯獨大學的時候,在周暖那栽過一次。
他們這種人,面子比什麼都重要,在宋南轍的認知裡,周暖就是靳承曾經丢失的那個面子。
他臉色變了又變,腦子裡已經閃過無數種想法。
然而等他反應過來時,靳承已經拎着外套推門出去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隻有宋南轍愣愣看回窗外。
樓下的路口,周暖穿了一條裙子,似乎特意打扮過,外面風很大,逐漸飄起雨絲,她站在風裡,披散的長發揚起。
宋南轍腦子裡忽然就蹦出幾個字:白月光的殺傷力。
高嘉銘到的時候,周暖已經整整等了一個小時,他表面上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吧,天氣不好路上堵,你别介意。”
實際卻不是那麼回事,他臉上毫無愧疚,道歉也顯得随意得不能再随意。
想到舅舅的事,周暖忍了忍:“沒事。”
高嘉銘又說:“這家吃不成了,剛才老闆給我打電話,說是A市來了幾個公子哥給包場了。”
周暖點頭,等他說完。
“這天一看馬上就要下大雨,現在臨時找餐廳不好找,況且雨天到處濕的還影響心情。”
高嘉銘看着她眼睛,心跳的有點快,“要不去你家?你長得這麼好看,飯菜做的一定也很好吃。”
在高嘉銘眼裡,他倆相過親,現在能二次見面證明周暖也有和他繼續的意願。
雖說她長得好看,可他家境好,現在女孩子都在乎這點,況且她這麼漂亮卻要相親,沒準有點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周暖聽出來他話裡的暧昧,也從他眼裡看出了輕浮與輕視,對他願意幫助舅舅而僅存的那點好感沒有了。
高嘉銘反而相當自信,他把身上的商務包脫下來,塞她手裡:“你先在這等等,我去找會所老闆退下訂餐費。”
動作落在旁人眼裡相當親昵。
路人看看周暖,然後又看向高嘉銘,眼神仿佛在說,你女朋友真漂亮。高嘉銘很享受這種感覺,他還沒被人這麼關注過。
周暖心裡卻已經有了考量,這種人輕浮自傲,完全不适合自己,她打算喊住說清楚。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的目光順着高嘉銘的方向,落到了會所門口的人身上。
他拎着件黑色飛行夾克外套,另一隻手手指夾了一根煙,神色淡漠的站在門邊抽。
周暖心髒倏然一緊,靳承。
沒想到分别多年,會在這遇見。
會所的玻璃門旋轉,裡面光線漏出來,幾縷從他臉上劃過,割出硬朗的輪廓。他身形優越,長相出衆,五官卻自帶攻擊性,站那壓迫感十足。
路過的女生紛紛看過去,卻沒一個敢湊上前搭讪。
周暖并不是一個戀舊的人,她很快别過頭,主動撤開了視線。
然而她知道他在看自己。
靳承從不會刻意掩飾什麼,即使分開這麼久,即使最後一面不愉快,他的目光仍舊毫不避諱。
可這次,周暖不清楚他是帶有怎樣的情緒看她。
高嘉銘很快複返,還不等他說話,周暖就把手裡的包還給他,語氣堅決:“抱歉,我們不太合适。我身體不太舒服,就不一起吃飯了。”
高嘉銘愣了半天,才明白自己是被這姑娘否了。從頭到尾她都沒說什麼,默默觀察,隻最後告訴他一個答案。
想到剛才在一群人面前誇下海口,還保證說今晚全壘打,高嘉銘臉色不好看。
他立馬上前拉住她的手臂:“不是你說清楚,約出來見個面就走,幾個意思?”
周暖說:“我說得很清楚,不合适,請你放手。”
高嘉銘這會急了:“你不會不開心我沒請客吧?大不了去你家菜我來買。”
下一秒,他的手被人鉗制住,爾後猛得扯開。力道很重,他手腕快斷了。
高嘉銘捂着手腕,吃疼的皺起眉,剛想罵人,結果對上一雙戾氣的眼,漆黑,冰冷,看上去很不好惹。
他到嘴邊的話吞回去了。
周暖完全沒想過靳承會過來。
她擡眸,猝不及防看見了那張記憶中的臉。他比從前稍顯成熟,頭發剪得很短,内雙,骨線淩厲,眉眼間一股硬氣,此時眼神透露幾分不善。
與此同時,靳承也在看她。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靳承主動開口,聲音帶着長久壓抑後的一點啞。
“他是你男朋友?”
周暖大腦反應了片刻,他指的是高嘉銘,她搖頭:“不是。”
靳承看回高嘉銘,眉眼松弛一些,語氣卻仍和從前一樣狂妄,說:“糾纏女人,你也就這點本事,還不滾。”
高嘉銘本來咽不下這口氣,忽然想起來這人是會所裡出來的,他瞥了眼那一排豪車,隻好自認倒黴,而且明顯這兩人認識,高嘉銘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謝謝。”不等靳承說話,周暖率先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分别太多年,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之間,本就不該有再見的一天,所以連重逢時的寒暄都沒有準備。
她說完也沒再看他,轉回身繼續往公交站台的方向。
靳承沒說話,隻看着她走。
周暖還是曾經那個周暖,不喜歡不在意,就真的連多看一眼都不會。
雨勢越來越大,她纖細的身影在雨霧裡漸行漸遠,孱弱的肩膀被打濕。
靳承垂眸看眼手裡的外套。
煙在他兩指間緩慢燃燒,風一點一點把煙霧吹散,最終,他碾滅煙頭丢進了垃圾桶。
公交車到站,周暖打算上車,蓦的,身上多了件黑色外套,罩住她裸露在外潮濕的肩膀。
她來不及回頭看一眼,就被人群推搡着上了車。
周暖找到座位坐好,然後低頭看向身上的外套,那件飛行夾克還殘留淡淡的煙草氣。
她側首透過車窗看出去,城市被漫天雨幕籠罩,靳承就站在站台前,漆黑的眼睛看着這邊,一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