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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暖買了一束滿天星去看望許蘭茵。
墓地因為在郊區,距離A大有點遠,周暖輾轉到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她下了公交車,走進墓園。
四年前的這天許蘭茵長眠于此,周暖因為離開A市加上腿受傷,四年都沒來看過她,如今她重新回來,再次撫摸墓碑上的照片,有種想哭的沖動。
黃昏的光照在上面,媽媽也在溫柔的笑。
許蘭茵生前最愛的就是梧桐樹,梧桐樹在惡劣的環境中也能生長,象征着堅韌不屈。
周暖環顧四周,如今這片墓園附近種了很多梧桐樹。
媽媽大約會很開心吧。
周暖又和許蘭茵說了很多話,夕陽漸漸西沉,她才往墓園外走準備回學校。
剛走出來墓園不久後,手機叮的一聲,是她昨天加的海報上那個聯系方式通過了。
周暖再次回頭看一眼墓園。
她頓了頓,開始在手機對話框裡打字:“您好,我想報名參加這個才藝比賽,請問需要什麼流程?”
消息發出去後還沒得到回複。
周暖繼續朝山下走,現在她已經不需要借太多力,偶爾還能松開拐杖。
太晚的緣故,上山的公交車基本已經停運,周暖需要走到山下的公交站坐車回去。
山間的風吹過來,一股冷意。
少女拄着拐杖,孤零零一個人朝山下走。
靳承坐在不遠處景區山頂的石凳上,機車停在他身旁,透過高大的梧桐樹,他眯了眯眼,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靳承嘴裡咬着煙,看着她慢吞吞走路。
他早就覺察到,周暖和簡柔是有着一樣氣質的人,隻不過沒有簡柔那麼漂亮,也沒有他那個媽有才華。
他不會步他爸後塵,更不會對這種類型的女人多看一眼。
她走得緩慢,山下距離這路不算短,他剛才騎着機車上來都要幾分鐘,照這速度等她走下去說不定能走到明天早上。
靳承手指動了動,八風不動的坐那。半晌,忽然起身丢了煙,抓起鑰匙串走到了機車旁。
周暖慢慢朝山下走,忽然聽見一陣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輛機車蓦地橫在她前面,擋住了她的路。
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周暖立即停下腳步,看見穿着黑色飛行夾克戴頭盔的男人,他擡手掀開頭盔鏡片,銳利的眸光掃過來,是靳承。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他直接問。
周暖剛才吓了一跳,這下才回神,老實道:“掃墓。”
靳承聽完有些想笑:“不是清明節你掃什麼墓?”
這話周暖沒法回答,不是清明節為什麼不能掃墓?
她抿緊唇瓣,山間的風柔柔地吹,少女細軟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
靳承看着她,黑眸裡多了點笑意:“周暖,我又不吃人,你那麼緊張幹什麼?你很怕我?”
“沒有。”她輕輕地答。
她隻是一看到他,就想到談羽,以及想到那快要占據了她一整顆心的計劃。
靳承又盯着她看了兩秒,她看上去格外恬靜,明明長得并不好看,他腦中卻蓦然閃現昨天包廂裡點煙時的那一瞬驚豔感,心髒不受控地用力一跳。
他握緊機車把手,想到簡柔笑意一下褪去,隻是說:“我也要回學校,順路,可以送你。”
周暖站在原地,擡着眼睛看他,似乎在問,真的嗎?
“上來。”他重複一遍。
周暖有些感激,她從這走下山大約要半個多小時,再加上坐公交,回學校恐怕太晚,宿管阿姨會鎖門。
機車刻意傾斜。
周暖剛好夠着,她緩緩坐上去,拐杖隔在兩人身體中間。
她剛坐好,手臂被人帶了一下,環上男人勁瘦的腰身,她神經立馬繃緊撤回手。
“坐好,否則待會掉下去我不會負責。”靳承語調生硬,給她的手拉回來。
她信了這話,沒再動一下。
荒無人煙的山間道路上,機車開得飛快,兩邊景色抽成一條線,瑟冷的晚風吹在身上,明明應該很冷,靳承卻覺得渾身燥熱,一股無名的火氣在體内橫沖直撞。
他加大油門。
周暖緊緊攥着他衣服,黑色飛行夾克上有抹淺淡的煙草味,上好材質的衣料被她攥出層層褶皺。
機車在道路上飛馳,很快到了市區,經過一家藥店時,少女輕軟的嗓音響在耳後。
“靳承,你能停一下嗎?”
靳承眉心猛得一跳,他第一次聽自己名字從她嘴裡喊出來,意外得很輕很好聽,心裡竟有一絲奇異的甜。車頭順從地一轉,他将機車穩穩停在路邊。
“你的手受傷了,需要處理一下。”周暖解釋說。
剛才她就發現了,他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然而鮮紅的血迹殘存在手腕處,十分觸目驚心。
周暖從車上下來,進去藥店買了一些棉簽紗布和碘伏,然後複返。
她是學臨床醫學專業的,盡管才大一,醫學方面的基本常識她早就自學得差不多,再加上她治療腿的這幾年,長期和醫生護士打交道,對這些比較懂。
周暖把買好的東西放到機車上,擡起眼睛看他,說:“你伸手。”
靳承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她一雙淺褐色眸子,清淩淩的,眸光很淺。最終,他鬼使神差地聽話般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