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弈雪!你走什麼神呢!老李在看着你呢!”
陸弈雪隻覺手肘間一股推力,讓他神遊天外的思緒頓時驚醒,背後浸出了一層冷汗。原來是他的同桌何年好意提醒他,數學老師對他投來了擔憂的目光。
他擺擺頭,晃出了腦中的亂七八糟,像個沒事人似的,正襟危坐地繼續聽講。講台上的數學老師也随即收回視線,又回到了孜孜不倦的教學中。
陸弈雪今年高二,就讀于市内的清安一中,他成績很好,在班上名列前茅,所以各科老師會格外關照他一些。
剛才他聽到一陣蟬鳴聲,像催眠信号似的,一陣有一陣無,恍惚間把他扯進了昨晚做的噩夢中。好像又回憶起了什麼,他提筆在草稿紙上畫了起來。
何年覺得今日的陸弈雪有些怪異,他在課堂上一直是潛心向學的尖子生形象。今日卻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由得好奇起來:“昨晚偷偷上網去了?”
陸弈雪白皙的臉上飛過一抹愠色,随手将課本蓋在了草稿紙上道:“怎麼可能,做噩夢了。”
“什麼噩夢能把你吓到,我也想聽聽。”何年有些不死心,顯然認為這隻是陸弈雪随口胡驺的幌子。
陸弈雪沒心情理他,轉身把前桌傳過來的課後卷子往後遞。
何年見此撇了撇嘴,沒在說話,把對漂亮同桌的憤懑投入題海中去。
陸弈雪沒騙他,昨晚是真的做噩夢了。在夢裡,他看到了許多纏繞在一起的黑色頭發,甚至有些頭發,鑽進了他的體内,像血管一樣蠕動呼吸着,讓他在炎炎夏日裡遍體生寒。
還有一把在黑壓壓一片中包裹着的猩紅色小剪。他認得這個,那是他媽媽的遺物。
那把剪子從他記事起就有了印象,是爸爸留給媽媽的“護身符”,既可以放在枕頭底下起到心理作用上的安魂辟邪,又能充當一把普普通通日常順手的剪子。
小時候的陸弈雪體弱多病,孤兒寡母難免受些苦楚,媽媽辛苦地将他拉扯長大,自己卻因積勞成疾埋下病根,在他14歲那年溘然長逝。
媽媽在去世前和他說了許多話,從以前說到今後,表情是恬淡而平靜的。她給陸弈雪留一下了一筆不菲的遺産,足以支撐他長大成人。
陸弈雪的家其實離學校很近,為了方便學習才辦理了住宿。
今天下晚自習後,他準備回去一趟,理一理媽媽的遺物。不僅是因為這個噩夢的奇怪之處,也是因為睹物思人,他又想起媽媽了。
高二的壓力對他來說并不算大,至親之人的離去卻在他的心裡時不時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使得心田一片泥濘。
想到這,他撥開了水筆的筆帽,繼續推演之前沒寫完的大題。
時間很快來到晚自習後,同學們三五成群的一起結伴回家或是寝室。陸弈雪習慣了獨來獨往,也沒人會來打攪他,他擁有一頭與常人不同的白發,太過顯眼。
雖然在現在,并沒有人會因為發色的不同而排擠欺淩他,更多的也許是好奇和同情。但這些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的議論,都會給他的生活帶來一些麻煩。
他便順水推舟,将外形化作自己的保護色,慢慢向高冷孤僻的人設進發,以此打消借用關心的名義來八卦他的同學的目的。
何年與他做了将近兩個月的同桌,朝夕相處後發現他其實是外冷内熱的性格,因此也願意與他打趣。這次下晚自習,見他久違地收拾起了書包,便問道:“你一個住宿生,今天不放假怎麼收拾起書包了?平常見你都是抱着資料回寝室的。”
“哦,想回家拿些東西。”陸弈雪随口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