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老了之後說不定就和巴利諾先生一樣,變成一個充滿智慧的老頭。”說完這句話,萊拉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艾倫敷衍地笑了兩下,但艾倫細小的舉動并沒有引起萊拉的注意,她隻是随口一提,又接着去回想古代如尼文的翻譯方法了。
深夜,月桂路上的燈光逐漸熄滅,人們都進入了夢鄉,萊拉家也不例外。可顯然她做的不是什麼美夢,少女纖細的軀體在床上翻來覆去,她似乎陷入了什麼噩夢中,低聲喃喃呓語。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給整個房間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輝,可以看清萊拉的表情變得極為痛苦,額頭上密布着細細的汗珠。
突然門外傳來微弱的貓叫聲,萊拉猛然驚叫了一聲,從噩夢中驚醒。她從床上坐起,急促地喘着氣,驚魂未定。
過了半晌,等萊拉的氣息稍稍平穩些,她才意識到自己又做噩夢了。和之前同樣的夢境,女人美顔而又冷酷的臉龐深深地印入萊拉的腦海,變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魇。
少女深吸一口氣,将自己埋進了雙臂之中,仿佛這樣就能給她帶來少許的安全感。這幾天連續的噩夢侵襲搞得她心神不甯,簡直都要精神崩潰了。窗外雲層又遮住了月亮,也似乎籠罩在萊拉的心頭。
萊拉無助地坐在漆黑的房間裡,就在她以為自己又要這樣直到天明時,門外又傳來了幾聲貓叫。萊拉被暫時吸引了注意,以為是貝絲又半夜三更在外面鬧騰,她煩躁地歎了口氣,便想下床開門去安撫一下自己的貓咪。可萊拉的腳剛觸及微涼的地面,貝絲的叫聲卻越來越大,裡面還夾雜着一絲低吼,似乎在向什麼發出警告。于是萊拉隻好放棄了尋找拖鞋的想法,直接光腳走到門前準備開門看一看貝絲到底怎麼了。
可萊拉的手剛搭上門把手,她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人在門外走動。意識到情況不對後,萊拉立刻松開了把手往後推了幾步,一時間慌亂包圍了她,她沒想到深夜居然有人能進入她的家,但為什麼卡卡沒有反應?難道是艾倫嗎?萊拉擡頭看了眼窗外,旁邊的屋子也是漆黑一片,顯示着房子的主人已經休息。那不是艾倫那門外的到底是誰?
萊拉腦子裡一片混亂,她感覺剛才噩夢中的窒息感又回來了,她拼命想着各種應對措施,最後輕手輕腳地折回床邊,飛快地從枕頭下抽出自己的魔杖,靠在了門旁邊的牆壁上。她屏住呼吸傾聽門外的動靜,手裡緊緊攥着她的魔杖,一時間房間内隻剩下萊拉如鼓的心跳聲。
突然,貝絲停止了喊叫。萊拉的呼吸一滞,接着她便聽到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那個人向着她房間的方向緩緩走來了。萊拉大氣都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門框,涼氣從地面直達她的心底。
可就在那個人走到萊拉房間的門前時,那個人的腳步卻頓住了,站在了房門外半天都沒有動靜。萊拉緊張的同時又在疑惑那個人到底在幹嘛,僅僅一門之隔的距離,再加上猜不透來者的意圖,萊拉率先沉不住氣上前迅速地打開門想先發制人,但她的咒語剛念到一半便硬生生堵在了嘴裡。
在她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一股淡淡的烏木香湧入萊拉的鼻腔,這熟悉而又闊别已久的味道讓萊拉的大腦當即宕機,她拿着魔杖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門外的人似乎也沒料到萊拉的舉動,慌亂地後退了兩步。
雲層散開了,月光灑進房間,勾勒出來人俊美的側臉。他的臉部輪廓在暗光下顯得有些冷,月光給他銀色的發絲鍍上一層朦胧的光輝,他的頭微垂着,一雙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萊拉,整個人都透露着一股淡漠的疏離感,但他沉重的呼吸聲暴露着他的緊張與無措。
時間仿佛靜止了。萊拉震驚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不明白多年不見的父親為何會深夜出現在這裡,此時她感覺自己的似乎喪失了說話的功能,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裡,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文森特感到有些尴尬,他原本想在自己女兒熟睡時偷偷過來看一眼,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離去,結果沒想到萊拉還醒着,甚至兩人還打了個照面,這樣的場景對文森特來說是始料未及的。
萊拉怔怔地凝視着手足無措的文森特,過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勉強地問:“你怎麼在這?”
“我隻是想來過來看看你,”見萊拉的情緒并沒有自己想象中激動,文森特偷偷松了口氣,連忙答道,“我從斯内普教授那聽說了你的情況,我不太放心…”
可這句話卻莫名地觸痛了萊拉,她回想起幾年前自己經曆的絕望與無助,以及文森特離開前決絕的眼神。而他現在卻想起來偷偷摸摸地過來看她,那他的行為又到底算什麼呢?
“那真是讓你失望了。”萊拉換上了冷冰冰的語調,“抱歉我這次又沒死成,依舊活的好好的。”
文森特愣住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灰色的雙眸中透露着難以掩飾的震驚之色。
“我沒有這麼想過,萊拉。我一直都很擔心你——”他慌忙地開口解釋,試圖補救這岌岌可危的父女關系,但似乎已經太遲了。
“那你為什麼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過來?”萊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不由得提高了自己的聲音,“你為什麼不白天正大光明地過來見我呢?你就這麼不想面對我嗎?”
面對女兒的質問,文森特反而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畢竟這件複雜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得清楚的。
“我知道不論我怎麼解釋,都無法彌補你心中的傷痛,我也承認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文森特無奈地歎了口氣,放軟了聲音說道,“之前的事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我以後也會盡力補償你,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但萊拉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我不願意。”
她擡起頭直視文森特的雙眼,眼底浮現出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是恨,是濃重的怨與悲傷,令文森特心中一顫。
“我不願意,也不想聽你的解釋。”萊拉緩緩地說,“我曾經幻想過那些可怕的過往都是一場夢,也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盼望你的身影。可是你一直都沒有出現,那些痛苦的事情也實實在在地發生着。”
文森特默默地聽着,臉色發白。他不由自主地咬緊了嘴唇,微微顫抖的雙手,變得一片冰涼。
“後來我就明白了,這條路隻有我一個人走到底,所以我默默地發誓,一定要努力地活着,甚至要活得出彩。”萊拉繼續說道,拼命壓抑着自己情緒,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眼眶湧去,“我做到了,明明我的生活已經走上正軌了,你卻突然出現,要打破這一切呢?你作為父親,就這樣對待你的孩子嗎?”
文森特啞口無言,這時他才發現,即使他們倆離得這麼近,但似乎有一條巨大的橫溝阻擋在了他們之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我真的很愛你的母親。”文森特聲音沙啞地開口,視線轉向萊拉床頭的照片,“她的離去讓我倍受打擊,也讓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但我也一直痛很我自己,如果不是我當初抱着僥幸的心理來到英國…”
“夠了,不用說了。”萊拉輕聲打斷了他,在經曆過那些事情之後,她的心開始變得麻木不仁,“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自揭傷疤。對于你,我隻想說:我現在過的很好,請你以後也不要再來打擾我,我的生死與你無關,我不需要你的歉意與忏悔,所以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姿态吧。”
聽到這句話,文森特一直努力維持的假面徹底破碎,他慌張地伸出手想觸碰自己的女兒,但萊拉卻猛然别開了臉,于是他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
文森特無言地看着萊拉,面前的女孩倔強着别着頭,死死地咬着嘴唇。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父女兩人在這寂靜黑夜中無聲地對峙着,最後文森特讓步了,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緩緩地直起了身子,臉色恢複了冷靜,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冷漠疏離的蘭斯洛特家主,但他顫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實情緒。
“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萊拉淡淡地撇下了眼睛,逼着自己将冷酷的話語說出口,“雖然一切都過去了,但如果重新來過的話,我甯願你們沒有生下我,我也不想姓這個該死的蘭斯洛特。”
說完,她也不看文森特的神情,便用力的甩上了房間的門。巨大的關門聲讓男人身軀一怔,他靜靜地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就在他準備擡腳離開時,門後卻傳來女孩破碎的嗚咽聲。但他腳步也隻是遲疑了一下,并沒有停留。
他走下木質樓梯,客廳中家養小精靈卡卡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
“照顧好她,有什麼事情記得通知我。”文森特平靜地吩咐道,目光複雜地看了眼樓上的房間。
“遵命,主人。”
男人打開門走了出去,一陣風吹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這濃濃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