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雁回離開後,言驚梧帶着一幹弟子也離開了風雁回在萬類山深處搭的小木屋。
“洄舟怎麼把歸一帶來了?”言驚梧見蘇醒的歸一并無大礙,便問起了鄭洄舟。
鄭洄舟一愣,側頭看向一旁身高僅僅至他膝蓋的歸一,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自己為何帶着歸一進入萬類山。
“歸一與藥甯宮其他弟子來萬類山采藥,看到方無遠被一隻粉毛巨鳥抓走後,便用玉簡聯系了我,”他努力回憶着,“李望飛說您已經趕過去了,我擔心您牽動舊傷,就跟歸一一起過來了。”
“我沒事,”言驚梧說道,“你們去忙吧。”
方無遠眉眼動了一下,想起方才鄭洄舟怒氣沖沖為他劍指魔尊的樣子:“鄭師兄……”
他本想與鄭洄舟道謝,卻見鄭洄舟帶着歸一與言驚梧告退後便離開了,連半個眼神都不願給他。
這前後矛盾的行為讓方無遠心中困惑,難以釋懷。
“進入秘境前發生的事情梅娘跟我說了,”言驚梧送方無遠朝萬類山外圍走去,此次修行為期一個月,時日尚早,自然要回去繼續修煉。
“他怨你父親害死他的授業恩師,因此不喜你這張臉。但你畢竟是二師姐唯一的孩子,他就算不喜,也不忍心看你出事,”他看出了方無遠的不解,耐心解釋道。
如此矛盾的情感是方無遠活了兩世也依舊無法理解的。恨得不痛快,憐得也不痛快,人為何要為難自己?
但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别人?他自己也是如此。作惡作得不痛快,偏要用記憶裡的溫情來折磨自己,想要去觸摸那一抹遙不可及的光。
“進入萬類山前,李望飛可有說過煉氣期弟子隻能在外圍修行,不可随意闖入?”言驚梧的問話打斷了方無遠的思緒。
“有……”方無遠不敢撒謊,老實回答。
“就為了一株梅花,便将自己置身于險地?”言驚梧眼藏愠色,顯然是生氣了。
方無遠片刻沉默後忽而問了個問題:“若是徒兒沒有被抓走,而是成功移植回了别角晚水,師尊會開心嗎?”
言驚梧一愣,老老實實地在識海中做起了假設,一時間竟回答不上來。
他喜愛梅花,更何況是别角晚水這種難得一見的稀有品種。若是方無遠沒有遇險,移植成功,他是否會心存僥幸,忽略了徒弟以身犯險的事實?
言驚梧蹙眉,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會心存僥幸。畢竟,那株别角晚水離得實在太近了。
他并非不在意徒弟的安危,隻是當驚喜掩蓋了方無遠以身犯險的事實時,他還會為此事而生氣嗎?
見言驚梧良久未語,方無遠心裡有了答案:“徒兒想讨師尊歡喜。”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比師尊更重要,包括他方無遠的命。
面對将一片赤誠全數奉上的徒弟,言驚梧實在不忍苛責,隻能動之以情:“但阿遠若是出事了,為師也會十分傷心,這樣的傷心并不是一株别角晚水能抵得過的。”
“徒兒知錯,”方無遠乖順地說道,心底卻因言驚梧的這番話愈發堅定地認為哪怕賠上自己這條命,隻要能讨師尊開心,那便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