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歌台上銀裝素裹,紅梅似女子額間的绯色花钿,點綴成一抹吸人的豔麗。
“這裡是書房,師尊平日會在這裡看話本……”
方無遠取出藏在書架夾縫中的儲物戒:“裡面是師尊收集的話本。”
言驚梧接過儲物戒,神識探進戒指中,眼睛亮了一下:“這些都是我的嗎?”
戒指内擺放着十幾個書架,塞得滿滿當當的,都是梅娘下山采買時帶回來的絕本和典藏版。
方無遠點點頭,他引着失去記憶的師尊重新熟悉映歌台的一草一木,而一旁的“少年”帶着未經世事的天真,看着竟是比他這個做徒弟的更小了幾分。
方無遠覺得新奇,帶着師尊往他經常觀賞的那株骨裡紅走去,隻見嫣紅花朵開得傲然,努力伸展的枝條呈現一派朱紅,仿佛梅花的紅滲進了骨子裡。
果然,他那一向清冷如霜的師尊臉上多了幾分雀躍和心滿意足,像個完全不會掩飾心思的孩子。
“糟了糟了!”
就在兩人閑逛時,風歇風風火火地沖到言驚梧面前,神色慌亂:“衡玉仙尊來了!”
方無遠一愣,從久遠的記憶中翻找出這個人。
九州之内,曾有功于社稷、有利于蒼生的修者才配被稱一聲仙尊,他們歸鴻宗出了三個,已算得上翹楚。
掌門李凝月,以封天劍陣重創魔道,号扶清仙尊;二長老方瓊枝,一生救死扶傷,她研究的能抑制瘟疫的藥方救人無數,号清妙仙尊;四長老言驚梧,一己之力促成人妖兩界的和平締約,号清宴仙尊。
至于來的這位衡玉仙尊,則是七星劍派唯一的仙尊。傳聞他常年在外遊曆,修真界和世俗界都流傳着他懲奸除惡的傳說。
不過,前世的方無遠為禍蒼生時,這位衡玉仙尊從未出現過,聽說是莫名失蹤了。
衡玉仙尊是言驚梧的好友,前世也曾來拜訪言驚梧,當時的言驚梧還在閉關,衡玉仙尊隻在掌門的靈源峰小坐一會兒便離開了。
“衡玉仙尊是師尊的好友,”方無遠對茫然又好奇的言驚梧提醒道,“想來他隻是雲遊路過,不會待太久。”
“可是……”風歇很是擔憂,“衡玉道長一向心細,他與仙尊相交甚深,恐怕會看出端倪來。”
相交甚深……這個詞眼像一顆酸苦的葡萄含進了方無遠的嘴裡。他竟是不知師尊這幅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姿态,也會有“相交甚深”的好友。
方無遠面露擔憂:“既然如此,我去替師尊回絕衡玉仙尊。”
卻見言驚梧眼角微垂,神情失落:“那好吧,我原想看一看是什麼樣的人會與我做朋友……”
他跟着師尊風雁臨離開廣陵城,雲遊四方,見的人多了,也對自己孤僻不讨喜的性格有了認知。哪怕師尊與師兄耐心教導,卻也不比關在家時好上幾分。
方無遠心中一軟,方才的私心一掃而光。他心疼師尊的過往,哪裡舍得讓師尊有半點悶悶不樂。
“……風歇見過師尊與衡玉仙尊如何相處,他會在旁提醒師尊,”方無遠改了口,“多留衡玉仙尊幾日也無妨。”
他話音剛落,便見言驚梧眉開眼笑,把矮他半頭的徒弟擁進懷中:“我徒弟真好。”
忽如其來的擁抱和近在咫尺的梅香讓方無遠的腦袋一片空白。
這這這……怎麼就抱上了?年少時的師尊表達感謝時這麼熱情嗎?
方無遠妒火中燒,也不知師尊抱過師祖和掌門多少次。
“仙尊仙尊!”風歇急得說話都結巴了,“感謝不需要、不需要擁抱,那是、是魔尊诓你的。”
言驚梧面露訝異,難堪地松開手,神色惱怒:“他又騙我!”
方無遠恨恨地咬起牙,這個魔尊到底和師尊有多熟?他記得上次魔尊還叫師尊“小甜包”!
不知禮數、厚顔無恥、荒誕瘋癫……
方無遠在心裡唾罵了風雁回千百句,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做着恭敬有禮、尊師重長的後輩。
言驚梧聽着風歇叮囑他與衡玉仙尊相處的細節,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正廳,恰好遇見得了風歇傳信的梅娘引着衡玉仙尊進來。
“好友,别來無恙。”
清如碎玉的聲音響起,方無遠與言驚梧循聲看去,隻見來人青年模樣,身穿玄色箭袖圓領袍,上面用銀線勾勒出大片修竹,神采奕奕,氣宇軒昂,周身氣質溫潤,似一塊打磨完成的美玉。
“别來無恙,”言驚梧聽着方無遠的提醒,收斂好奇,避開與衡玉仙尊的對視,“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衡玉仙尊身後的陰郁少年身上,風歇說過衡玉仙尊獨來獨往,現在身邊多了個孩子,他做為好友,理應問一問。
“這是我新收的徒弟,傅雲起,”衡玉仙尊側過身,露出身後與方無遠一般大的少年。
那少年留着碎長的劉海,遮住了小半張臉,勉強能看清清秀的長相。他并不言語,規規矩矩地對言驚梧行完禮,便立刻退回衡玉仙尊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