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也沒有出過遠門,可能我的臉有點像她認識的故人吧?”
她心平氣和地說完,早就不期待她的采訪了。
他們一家人都是這個反應,看來真的把她錯認成誰了吧?
可能這次能見到舒老先生也是因為那個人的緣故。
因為别人自己才得到厚待,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
“那個就是你心心念念惦記了二十幾年的女人,長得也不怎麼樣嘛,比你差遠了。”
舒儀房間裡,戴舒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卸過妝的舒儀将精華液均勻地塗抹在臉上,拿過梳妝台上的美容儀從下巴提拉至耳後,不緊不慢地說道。
“樣貌家世,沒有一樣比得過你,你挑人的眼光怎麼這麼差勁。”
她如往日那般數落着自家閨女。
“母親!”戴舒突然開口打斷她。
“您對我不滿意怎麼說我都行,我隻求您不要遷怒别人。”她見不得有人說簡言的不是,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在乎的親人。
“這麼多年,不管我做什麼都得不到你的認可,我都已經習慣了。”
簡言是她最後的一片淨土,無人可以指摘。
“她不喜歡我,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在這裡,礙着您的眼了。”她落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寒風呼嘯刮過搖擺的樹杈,脆弱易折,如同她此刻破碎不堪的心。
聽了她的話,舒儀冷笑一聲,從化妝鏡裡上下打量了自家女兒一眼,一臉輕蔑,“到底是清高啊,連你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是故作姿态騙騙你這個戀愛腦還是視錢财為糞土,總之都是一個奇葩。”
“行,看在你今天得到了最多的股份,成了赢家,徹底壓了我那廢物弟弟一頭,你的私生活我就不和你多計較了,喜歡誰随你便,我都不會再管你。”她撫摸上自己的臉,眼袋周圍罕見地發現了一道皺紋。
她霎時變得慌亂,“你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就行,回去吧,我要沐浴了。”
戴舒回去的路上,接到了簡言的電話,她欣喜不已,眉眼舒展着,她終于不生我的氣了嗎?
簡言在電話那頭,語氣很怪,“戴舒,我們在别墅門口見一面,我有話要和你說。”
“好,外頭冷,你别站在風口,我去拿件外套。”
别墅外,簡言神情複雜地站在冷風中,她的腦中渾渾噩噩一直回蕩着舒老先生對她說過的話。
“小舒五歲那年在一片油菜花田迷了路,被一個小女孩牽着手送回了家,至此對她念念不忘。”
“你就是那個小女孩。”
原來如此,原來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被戴舒另眼相待。
都是因為過去的影子。
她想笑,可眼眶中卻泛起了淚花,模糊了她的視線。
“簡言。”她在風中淩亂着,戴舒一路小跑過來,拿起一件嶄新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嚴嚴實實包裹着她,溫暖她。
她無微不至地照顧着自己這個曾經的“救命恩人”。
可是她怎麼覺得戴舒在透過自己看着别人。
她推開戴舒,冷冷直視着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總算想明白了這一個月和你發生的所有事情。”
冷風無情地吹,淚水浸濕在她的臉上。
“真是好笑啊,我這個月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小時候的自己,因為她,我得到了你們全家人的厚待,從落玉軒采訪到這次參加你外公的生日宴,無一不是因為你的關系。”
“就連你外公破例見我一面都是因為我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她明明應該高興戴舒沒有找錯人,她不是戴舒喜歡的那個人的替身。
可這個真相遠比她知道自己是替身還要難受。
他們懷念的是過去那個幫過戴舒的簡言,那個早已消失不見的自己。
他們在透過三十歲的簡言去看那個六歲的自己。
沒有人真正在意眼前這個活生生的她。
“戴總。”她笑得比哭還難受,“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慶幸要不是小時候幫了你,我就得不到你的青睐了,我現在應該對着你阿谀奉承,谄媚地奉上自己的身體,爬上你的床,才不枉你惦記了我這麼久。”
“簡言,你不要這麼想。”戴舒眼圈泛紅,踉跄着上前。
“不是嗎?我們相處了一個月都比不過一道虛無缥缈的影子,她可以毫不費力地讓你愛上她。”而她無論怎麼做都隻是活在小時候救過戴舒的光環之下。
分辨不清戴舒到底愛的是誰。
“你不要這麼想,你們是一個人,你就是她。”
“我不是。”簡言崩潰得嘶聲吼叫,淚水似決堤的河水不斷往外湧,“過去那個六歲的簡言永遠都不會喜歡戴舒,永遠不會。”
“我不接受把對她的感情嫁接在我身上。”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小時候幫過你的人,隻是和她同名同姓,你是不是就會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人,輕飄飄地斬斷我和你的所有聯系。”
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不做任何人的替身,即便那個人是曾經的自己。
簡言語氣緩了緩,輕輕地擦去臉上的淚痕,“戴舒,你實話告訴我,你懷念的是過去那道虛無缥缈的影子還是‘簡言’這兩個字。”
“如果你懷念的是過去的我,那就不要來找現在的我。”
“簡言......”戴舒雙眼赤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跌跌撞撞地向前邁了一步。
她見面前的女人淚珠一點一點從臉上滾落,想伸出手為她擦拭。
手伸到一半就被女人無情地揮開。
她隐忍的情緒在這一刻潰不成軍,她淚眼模糊,嘴唇顫抖,喉嚨微酸,哽咽着,祈求着,“求你.....求你不要讨厭我。”
沒有過去的簡言,就沒有如今的戴舒,可要是沒有了現在的簡言,她又将何去何從。
她無從選擇......别無選擇。
“不喜歡我也沒有關系,别讨厭我。”
“......”
冷風把簡言的鼻子吹紅了,她眼簾低垂,面無表情看着地面,淡淡說道:“既然恩怨已經明了,我不是你所期待的那個簡言,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不用再見面了。”
說完這些話,她決然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