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同父異母,留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妹妹——
林以茉死了。
林懷蘇的書房裡。
“以棠,以後林家就隻能交給你了,老爺子我年紀大了,你父親又……”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林懷蘇接下來要說的話,老爺子最近受了刺激,身體不太好。
以茉死了,杜钰萍沒了指望。又逢戚容被捕,她内裡發虛徹底亂了陣腳,竟然想出攜巨款潛逃的蠢主意來。
可惜在高速公路上因為疲勞駕駛被一輛大型貨車連人帶車着撞了個稀巴爛,就這樣死在了潛逃出境的半道上。
而林文庭,他得知消息的時候已是淩晨。
彼時他還在會所燈紅酒綠,莺歌燕舞,聽了之後驚怒交加,當即便鼻歪眼斜,渾身抽搐,失禁着中了風。
這一件件事壓下來,林氏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如果再沒有魄力又讓人信服的人出來接管,林氏這麼多年的累積恐怕就要付之一炬。
他不接林懷蘇話茬:“老爺子,我隻想好好研究紫砂壺。”
林懷蘇呸道:“你接管了林氏,照樣能研究,不耽誤。何苦用這種借口搪塞你爺爺我?”
他仍是無動于衷轉言:“不如把林氏交給堂兄管理也是一樣,您也知道我是主動卸任,志不在此。”
林以棠說的堂兄是他親叔叔的兒子,他這個親叔叔吃喝嫖賭,什麼敗家玩什麼。兒子也跟着有樣學樣,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的主。
林懷蘇狠狠将拐杖朝地上拄了兩下,氣道:“少在我老爺子面前裝蒜,他們要是頂用我也不找你。”
林以棠嘁了口茶不說話,眼看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老爺子歎了口氣繼續說:“我知道你恨我當時在你們母子最艱難的時候沒出手,也知道你恨你父親辜負你母親和你。”
提起母親和妹妹,林以棠剛還算恭順和顔的臉肉眼可見的迅速陰沉下去,周圍的氣壓低到不能再低。
既然都說破了,也沒必要再裝了。
沉默片刻他壓着聲說:“老爺子,當年您要是肯出手勸勸我父親,我母親和妹妹不見得會死。”
“你父親不是個東西,杜钰萍也罪該萬死,現在你都替她們報過仇了難道還不滿意?過去的都過去了,再怎麼樣他們也活不過來,你該放眼将來才是!”
好一句過去的都過去了,如此輕描淡寫就磨滅了别人所受的所有傷害和痛苦。
他也曾寄希望于父親和祖父,希望他們能認清杜钰萍的真面目,還母親和妹妹一個公道。然而等待他的是漠然和厭煩。
他們是體會不了他的痛苦的。
所以他隻能自己動手,也幸虧他認清了這一點,親自将杜钰萍繩之以法。
但老爺子有句話說的沒錯,他得放眼于将來。
他和奈奈的将來。
這就是他在聽到“過去的都過去了”這句話後沒有轉身就走,而是還繼續忍耐的理由。
他在等他說下文。
林懷蘇欣慰他是個聰明孩子,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才又說道:“古話說的好先成家,後立業。爺爺想要你接管林氏自然不會看着你再這麼光棍下去。”
“我知道你喜歡的是誰。”
“但你就讓人家這麼不明不白的跟了你?這女娃得遭受多大的閑言碎語?一個唾沫一個釘,你們倆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您想怎麼樣?”林以棠不置可否地看着林老爺子。
“如果你肯,我就對外宣稱她是我故人的孫女,從小你們就有娃娃親在,故人早逝留下孤苦伶仃的女娃就托付給老頭子我養着。”
林老爺子見孫子不說話,許是給的不夠,沒談攏。就繼續加碼。
“爺爺知道你寶貝那女娃,不肯她受一點委屈,我甚至可以對外說,你是在她成年後死皮賴臉追的人家,你們是自由戀愛,不管如何一定不讓她受非議一絲一毫!”
“唉,你倆的事情我以前爺爺是不贊成,以後……你倆自己看着辦吧。”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達到了林以棠的預期,他給老爺子續了杯茶,兩人心照不宣地繼續聊了幾句眼下林氏面臨的困境以及破局辦法。林老爺子見他沒再推拒,知道他算是應下了,這才放下心來。
老爺子年紀大了,聊了沒一會就體力不支需要休息,林以棠離開前,林懷蘇往他手裡塞了一封信。
是林以茉病逝前寫的。
但收信人并不是他,而是要他幫忙轉交。
這封信的收信人是韓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