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什麼時候開始暴露的呢?明月皎有些怔然,她将手一偏,箭弩原本鎖定的方向發生轉變。
她咧嘴笑了。
真是不可思議。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腦中浮現,她在想沈朝暮莫不是被鬼魂附體了。自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浮現,她看向沈朝暮的眼神幾度變幻。
“你知道這麼多,就不怕我殺了你滅口?”
沈朝暮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話語脫口而出時,沈朝暮其實并沒有十足的把握,隻是這一次明月皎不再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她再度舉起了箭弩,瞄準了沈朝暮的眉心。
大有隻要他的回答讓她不滿,她将一擊斃命之勢。
“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麼?”她的指尖抵在扳機之上,輕輕的,連同她的聲音一樣,輕輕的,如此輕易便掌握了他的生殺大權。
“賭我方才所說都是真的,賭你不會殺我,并且會保護我。”
沈朝暮的語速變得有些快。但他的面色泰然自若,不見慌張。
他似乎咬定自己不會殺他。
為什麼?
看出她心中疑惑,沈朝暮知自己将她的注意力轉移了,莫名松了一口氣,他緩緩開口:“隻要你不殺我,我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就憑……你?”明月皎微微揚眉。
沈朝暮沒再說話,他太了解明月皎了,知道明月皎雖存疑慮,卻不會再殺他了。
若是刻意解釋,她反而會改變主意。
明月皎見他不言語,皺了皺眉,她并不相信沈朝暮的話,但是她需要一些時間去調查超出她預期範圍的事情。
沈朝暮似聽到一聲輕嗤,旋即看見明月皎很随意的将箭弩扔在地上,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罷了,反正殺死沈朝暮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不妨留他幾日,看看他能翻出個什麼花樣來。
沈朝暮似乎笃定自己會回去,可她偏偏要晾他一段時日。
明月皎雖然在入宮前就對沈朝暮的身世有過了解,但她仍是去了千機閣。
她輕車熟路的上了閣樓,就見早有人等候她多時。
“還是沈九?”那人雖處室内,鬥笠面紗一樣不少,緻使無人能看清他的真容。
他語調雖帶疑惑,可案上早已擺放整齊。
明月皎直接坐在他身旁,将那卷宗拿起來看,不出她所料,卷宗上所寫的沈朝暮和她相識的大有出入。
“這卷宗有幾成真?”明月皎眉頭輕蹙。
她話一出口便後悔了,滿京誰人不知千機閣的情報從不出差錯,她這番問題是質疑千機閣多年經營。
“十成。”那人無視明月皎的冒犯,語氣淡然。
“真是怪哉。”
黑色紗幔下的面容微怔,他目光中帶了些不可置信,又轉瞬消逝:“何故如此在意一個無關緊要之人,莫要忘了我們的圖謀。”
“沈九說能幫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明月皎狀若不經意的提起此事。
“什麼?”
這确實不像是卷宗上記載的沈朝暮能說出來的話。但瀕死之人為苟延殘喘而說些不同尋常之話并非稀奇之事。
明月皎似明白眼前人的心思,頓了頓而後說:“他知道我想要什麼,我懷疑,他知道我的身份……甚至,我的名字。”
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靜,就連明月皎自己都覺有些離譜。
“你該殺了他的。”
明月皎搖了搖頭。
“沈九定然不是見到我之時才知道這些消息的,他既然敢無所顧忌的将這些講出來,想來是留有後手,若貿然行動,我怕後果不堪設想。”
“那你要如何是好,若你在宮中耽擱太長時間,引起相府疑心便不好了。”
“故而……我打算去一趟相府。”
“你瘋了?縱然相府不知到你的存在,但你可是和你兄長長着一模一樣的面容。”
“若我不去,他們知道自家派出去的侍衛死了,必然會有所戒備。我必須知道相府救沈九的原因。”明月皎已然下定決心,眸中閃爍着堅毅的光。
那人見明月皎态度堅決,終是沒再勸什麼,他隻幽幽歎了口氣:“也罷……我且幫你易容,切記保命要緊。你準備何時去相府?”
“有件事我還需弄明白,我得再回一次皇宮。”
當明月皎再次回到冷宮時,卻見沈朝暮正在被三皇子刁難。
她并不打算幫忙,隻是坐在屋檐上觀看着這一切。
三皇子手中拿着沈朝暮不知從何處尋來的書卷,他兩隻肥嘟嘟的手向兩邊一扯,那些書卷瞬間被撕的粉碎,沈朝暮掙紮着去撿卻被一腳踹翻在地上,三皇子左右的侍衛立馬上前。
就見沈朝暮被三皇子的侍衛揍的奄奄一息,他硬是一生不吭,被打的鼻青臉腫難辯其面容,若非穿的破爛的太有特色,明月皎還真認不出來他了。
“都被父皇抛棄了還裝模作樣的讀書給誰看呢,在冷宮都不消停,跟你那低賤的母親一樣上不得台面,給本王打!把他打到再不能讀書為止。”
似乎是覺得乏了,三皇子示意侍衛們停手,他撿起幾片被撕爛的書卷碎片,走到沈朝暮面前,狠狠的踩在沈朝暮的傷口上,他掰開沈朝暮的嘴,将沾染了泥土的撕爛的扉頁塞進他的口中。
粗砺的沙土和劣質的漿紙将沈朝暮嗆的雙目赤紅,想要将口中異物吐出來,卻被三皇子令人死死堵住嘴。
他險些昏厥,在清明與混沌之中看向三皇子的目光逐漸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