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如期而至。
金秋時節,廣袤的原野被染上了一層金黃。秋高氣爽,天空湛藍如寶石,幾朵潔白的雲彩悠然飄蕩。
明月皎騎在一匹高大的駿馬之上。高頭大馬襯的她的身姿略顯嬌小,但她儀态很好,身姿卻挺得筆直,透露出一種獨特的氣質。
她一雙明亮而銳利眸子掃過衆人,不知怎的,就像主人掃視自己的領地一般。她嘴唇緊抿,沒有絲毫的血色。
“明大人,久仰久仰。”
聽到有人在叫她,明月皎熟練地操控着缰繩,駿馬在他的駕馭下轉了個方向,她迎面對上步驚瀾,便間他眉宇之間滿是讨好的笑意,絲毫不見他幾日前背地裡罵她是個腌臢閹人時的不屑模樣。
真有意思。
明月皎笑了,笑意不達眼底:“咱家當是誰,原來是步丞相的養子。”
“養子”二字一出,周圍人都變了臉色,明月皎本就是人群中的焦點,此話一出激起千層浪,那探究的目光紛紛落到步驚瀾身上,如有實質的目光幾步将他壓的擡不起頭。
到底是為什麼!?
明月皎為何突然将他的養子身份公之于衆。
步驚瀾低着頭遮掩他目眦欲裂的神情,他的情緒幾近崩潰,手指死死嵌入掌心之中,溫熱的血像小溪一般從掌心蜿蜒而下,他方才恢複了些許理智。
或許是她說漏嘴了?
而步驚瀾的所有面部變化都被明月皎盡收眼底,她這次是真的笑了,本以為步驚瀾有兩把刷子,沒想到就這點本事。
輕輕一敲打,他便碎了。
沈訣來時,便見明月皎在人群中央而立。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卻無法驅散他周身散發的陰郁疲倦的氣息。風吹過,她的發絲輕輕飄動,那原本應該象征着陽剛之氣的騎馬場景,在她身上卻演繹出一種别樣的雌雄莫辨之美。周圍的人投來或好奇、或異樣的目光,明月皎卻視若無睹,隻是專注地,審視地看着眼前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沈訣微微抿住了唇。
他心裡的不适感增大,看着明月皎的目光落在别的人身上,他頗有些不是滋味。
淩雲似乎能窺視自己主人的想法一般,他推着沈訣走向前去。
“督主大人,别來無恙否?”沈訣笑着,心間卻有些忐忑,如若明月皎像怼步驚瀾那樣回複他,他尚未想好應對之策。
可明月皎隻是揚了揚眉,并未與他為難。
“三殿下看起來氣色不錯,”明月皎微微一笑,“恕咱家軟甲在身,不便下馬行禮。”
沈訣的出現,登時引起周圍人的目光,他實在有些過于惹眼了,雖雙腿不能行,但在人群中,仍就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無妨。”沈訣微微一笑,“不知大人能否賞臉與本王同行?本王腿腳不便,若大人嫌棄……”
“咱家怎敢嫌棄殿下。”明月皎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她猶豫了一下,到底是翻身下了馬,她自然的将缰繩遞給淩雲,然後向尚且愣在原地的點頭示意,“步公子請自便。”便推着沈訣離開了人群聚集處。
旌旗飄揚,迎風獵獵作響,馬蹄聲如雷,震得大地微微顫抖。騎士們身着華麗的獵裝,腰佩寶劍,英姿飒爽,目光中充滿了期待與興奮。
獵犬們在隊伍中歡快地奔跑着,嗅着空氣中的氣息,不時發出興奮的叫聲。駿馬嘶鳴,蹄下揚起陣陣塵土。
明月皎悠哉悠哉的推着沈訣,沈訣不語,她也一言不發。
“大人就沒有什麼想說的?”終究是沈訣敗下陣來,他看不見明月皎的神情,故而話語間頗有些心虛。
“在想如何能替殿下拔得頭籌呢。”明月皎回的散漫,這讓沈訣一時語塞。
“大人竟真放在心上?”沈訣有些訝異,他原以為明月皎不會将他的話當真,他轉過頭去,看明月皎的神情不似作假,心間竟升起了一絲名為“雀躍”的情感。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明月皎微微低頭,她的發絲滑過沈訣的臉,讓他泛起些許癢意,沈訣垂了眸子壓下眼底冒出的笑意。
“如若父皇知曉大人騎術高超,恐對大人不利。”沈訣似想到了什麼,開口時情緒竟帶了些許擔憂,不似作假。
“殿下這是在為咱家着想?”明月皎微微挑眉。
“大人說要看本王的誠意,本王自然要為大人着想。”沈訣後面的話說得有些底氣不足,不過明月皎也沒有怎麼在意。
“無妨,陛下的猜忌,是遲早的事兒,不過殿下,怎麼願意違背陛下同咱家親近?”
“那麼大人又是為何違背做臣子的原則呢?”沈訣不答反問,這确實是個好問題。
明月皎略微思索一番,似是開玩笑般的随口說到:“大抵咱家懷有不臣之心。”
沈訣對明月皎所言的内容并不驚訝,因為前世明月皎确實做到了。
他知道,明月皎的目光不僅是那帝王台上至高無上的權力巅峰,更想要成為結束這亂世紛擾的,一統天下的王。
他驚訝的是明月皎竟将真話講給他聽。
這是否代表明月皎對他有些不一樣呢。
明月皎大抵也奇怪,為何她未曾在孟弦野面前明确提及此事,也未曾同沈宴禾直接表達過她的最終想法,卻能面不改色的在沈訣面前說起。
她隻看見沈訣望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兀的,她想到了那個蜻蜓點水的吻。
“殿下,”明月皎的嗓音有些啞,“外面風大,不若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