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城并非易事，若非她有武功傍身，恐怕并不能全須全尾的安全達到京城。

她混迹于流民之中，親眼見到他們為了些許果腹之物大打出手，甚至有人易子而食。

這些人不再是人，他們有了新的名字。

“兩腳羊。”

隊伍中的一個精神尚可的老婦看見了明月皎，在日落歇息時坐到明月皎身側，将一顆饴糖砸成兩半，一半塞自己嘴裡，一半遞給明月皎。

明月皎接過。

她猶豫了一瞬，将饴糖含在口中，是甜的。

明月皎向老婦道了謝，那老婦卻擺手說不用，她笑眯眯的盯着明月皎看，不知怎麼，這略帶打量的目光讓明月皎有些不舒服，她的後脊下意識縮了一下。

“小姑娘是哪裡人啊？要去何處？”

“京城。”

老婦似乎看出她的顧慮，她沖明月皎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小姑娘别害怕，阿婆沒有惡意。”

明月皎才察覺自己或許面色太過緊繃，她微微緩和了些許。

明月皎看着她整齊的牙口微微恍惚。

她運氣真好。

直到老婦将烤好的兩腳羊的腿遞給明月皎。

她面色平靜的接過，烤肉人的手藝應當是不錯的，或者說她太餓了，看着脂肪被火熏烤而流下的金燦燦的油光，她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可饑餓過後隐隐又有些反胃感。

她當然沒有吃。

“吃一口吧，總要填飽肚子不是？”

明月皎扭頭看着眼前的老婦，她的衣衫雖然縫縫補補了好幾處，卻也還算整潔。

老婦面色康健，在燭火的映襯下一雙眸子中零星透出些許光亮來。

“涼了就不好吃了。”

明月皎微微扯出一個笑來。

“你想吃我。”

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明月皎已經在老婦反應過來之前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手中的匕首抵在老婦的脖子上。

“這肉裡有藥。”明月皎很平靜壓低了聲音，一隻手将肉遞到鼻尖處仔細嗅了嗅，一邊手上力道又加了幾分，“想活就别動。”

老婦此刻已然面如菜色，她驚魂未定的微微點了下頭。

明月皎的目光掃過周圍，夜色的掩蓋導緻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

“姑娘饒命。”老婦見橫在她脖頸間的匕首愈發靠近，明月皎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趨勢，終是忍不住低聲求饒。“老婦也是一直鬼迷心竅，如若姑娘………”

“進京路引給我。”

老婦人慘白的唇哆嗦着，“可是……”

刀尖入肉，老婦脖頸間多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她知道跟眼前的小女娃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了。

雖不知她怎的知道自己自己有進京路引的，但為了活命，她還是将路引交給了她。

“拿走。”明月皎将手中的肉遞還給了老婦人。

“小姑娘……”

明月皎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是在大多數流民睡着時離開的。

看着手中的路引，想來自己推斷的沒錯，那老婦是官宦人家鄉下的親人。

她正打量着路引，忽而感覺不對，她敏銳察覺到前方的動靜，于是找到離自己最近的樹快速攀了上去。

“救命！救命！”她看見幾個舞姬裝扮的美人匆匆向前奔去，跑的慢的美人則被抓了起來，慘叫聲被夜色籠罩。

“快跑！”

“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惜沒有人回頭。

舞姬絕望的慘叫聲傳入她的耳中。

她合上眼的那一刻，眼淚從面頰上滾落，可想象中的痛感沒有襲來，她睜開眼，看見暈死在地上的官兵和神情同樣皲裂的明月皎。

明月皎看着手中被血液染紅的刀，神思略恍。

鼻腔中過于濃烈的血腥味讓她想要幹嘔，可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拉起舞姬的手便跑。

她們直到一座破廟中方才停下，明月皎将氣喘籲籲的舞姬向前扯了一下。

“把你的衣服換下來。”

說罷她便要離開，手卻被舞姬死死攥住。

“别走……”

卻被明月皎狠狠甩開，她後退幾步：“我就不該救你！”

舞姬聞言瑟縮了一下，但她沒有怎麼猶豫，踉跄着上前幾步，那纖細的手拉住明月皎的手，她沒有說話，可那盈盈雙眸中滿是苦楚。

“我娘還等着我回家，”舞姬将遞給明月皎一方帕子，“我知姑娘救我一命已是不易，可否能将……”

明月皎沒有收下帕子。

“你換了衣服跟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