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山坡後,志斌忍着劇痛在山坳處掙紮,直到傍晚也沒能爬出多遠。
老人等不到放學歸家的志斌,心裡又驚又急,問了一大圈人才知道少年大緻的行蹤,慌忙帶着村民一起上山搜尋。
聽到遠處此起彼伏的呼喚,志斌紅着眼眶渾身顫抖,無數次嘗試開口呼救,卻因為失語症隻能發出奇怪的、破碎的音節。
他無助地用手攥緊滿地的落葉,在原地踢腿、伸臂,像離開水後即将死去的魚。
少年眼中的焦急、自責與自卑越是濃烈,音樂就越是激烈、豐滿,像是在用這種方式幫少年發出夢寐以求的呐喊。
而在村民終于捕捉到落葉被人瘋狂撥動的沙沙聲,循着動靜找到了渾身是傷的志斌時,少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仰頭看着高大的銀杏樹,看着它依舊茂密的樹冠,和眼前這片一如既往沉默注視着自己的狼狽的山林,任由自己沉浸在沼澤般的平靜裡。
這時的音樂充滿了平靜卻悲涼的味道。
銀杏樹一直都在,但少年一直期待着再見一面的人,已經離開了。
很多觀影人員本來在志斌困在山林時可以忍住不哭,可大提琴的詠歎一響,眼淚就不能控制地流了滿臉。
幾年後,志斌已經長大,失語症在心理醫生的幹預下也有了好轉。現在的他在當地從事一份簡單清閑的工作,享受着獨居的平靜生活。
收留他的老人在不久前去世,志斌也沒有搬離這棟充滿回憶的老房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在院子裡種了一棵銀杏樹。雖然因為年份不夠顯得瘦弱,這棵樹其實有在他的照料下好好長大。
這時的音樂從之前的活潑、悸動與哀痛,蛻變成和長大後的志斌一樣,用沉默掩蓋溫柔與思念,用祝福代替悲傷和愛戀的感覺。
畫面一轉,志斌端着晚餐和啤酒坐在電視機前。鏡頭中,秀琳打扮得精緻漂亮,在打歌節目裡又唱又跳,在組合獲得一位時,終于忍不住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志斌的失語症逐漸痊愈,已經可以正常說話了,秀琳也如願以償地成為光芒四射的藝人——他和秀琳似乎都成了更好的自己,但沒有人能夠準确地評價這樣的結局,到底是圓滿還是不圓滿。
遺憾,或許是最合适的總結。
電影的最後,看着鏡頭裡就算是哭也很漂亮的秀琳,志斌下意識笑了起來,仰頭灌下一大口啤酒。
片尾曲《無需多言》的前奏就是在這時響起。
像是在回憶一個埋藏已久的故事,也像是在紀念一段逐漸褪色的青春,Argine用平靜裡夾雜着一點傷感的聲音唱出歌詞。
“你,傾聽吧,山林的晚風。
你,欣賞吧,雲間的朝霞。
你的背影,漸行漸遠,傍晚時分,去而複返。
可曾聽見,身後一直追随的,腳步陣陣。
可曾看見,見到你才會有的,跳躍的光。”
大屏幕上正在滾動播放演職員表,可在坐的所有人都還待在原位,安安靜靜地欣賞這首歌。
“我聽不到風,看不到朝霞,說不出再見,
可我覺得你知道,晚風裡有我的影子,霞光下有我的紙飛機。
銀杏啊銀杏,隻到秋天才會變黃,
某些永遠說不出的話,隻能悄悄成繭。”
聽到這裡,觀衆們本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我等,等它破繭,飛到你身邊。
可風太喧嚣,陽光太刺眼,它到不了你的身邊。
請不要開口,不要開口問我,我無法回答,也無需多言。”
直到歌聲徹底停下,影廳的燈光逐一恢複,衆人還像是沉浸在莫大的遺憾裡無法自拔。過了很久,才有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其他人才逐漸從剛才的情緒中抽離,讓掌聲連成一片,經久不衰。
這場試映會結束後,受邀的媒體記者和專業影評人紛紛在社交平台和報社通稿中給出正面的評價。
【崔玄秋導演的處女作,用詩意的畫面帶我們一起回憶了有關初戀、夢想和成長的遺憾。】
【哪怕是一名新人導演,崔導演的作品也讓我感到意外。導演的每一幀畫面都像精心挑選過的壁紙,男女主演都在這部電影中超越了過去的自己,Argine證明了自己的音樂創作實力,所有人都得到了蛻變。這是一個美麗的奇迹。】
【不得不說,Argine作為歌手出道,卻在這部電影中交出了遠超滿分的答卷。她的配樂不像新手,更像是從業多年的大師才有的獨到與老練。演唱時的超強感染力被她延續到所有的配樂中。】
【從第一個音符開始,Argine就在建造她的藝術王國。】
【Argine充滿個人特色的歌曲被流行市場認可,但在我看來,她的配樂已經趨于藝術的範疇。】
【這是一場Argine向新古典主義緻敬的盛宴,很難想象她用幾個月的時間創造了奇迹。】
【滿分一百分,崔導演的鏡頭語言是九十九分,Argine的音樂語言讓電影拿到了一百二十分的完美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