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挂在檐下的燈籠一盞接一盞亮起。
沈玉軒穿過連廊,來到沈明軒如今居住的院子。
書房的燭火亮着,在窗紙上倒映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他上前叩響房門,得到裡面的人應允後,推門而入。
“大哥。”沈玉軒主動開口。
沈明軒放下手中毛筆,擡頭看他:“玉軒怎麼來了?”熟悉的面容始終帶着幾分溫潤的神色。
沈玉軒并沒有與他寒暄,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大哥今日是不是與那位奶娘走得太近了些?”
“玉軒怎會如此覺得?”沈明軒似乎并未察覺出他話中的意思,神色如常說,“今日我不過是抱了一下阿陽,薛娘子也隻是正常地指教我,何來走得太近?”
沈玉軒沒有理會他說的話,語調很冷:“大哥若是真想,最少也得等大嫂的喪期過後。”
本朝對男女的婚嫁放得很松,無論是喪妻還是喪夫,隻需守喪一年,便可以重新嫁娶。
沈明軒看着他,微微歎了口氣:“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麼?”
兄弟二人向來都極了解對方,沈明軒知曉自己糊弄不過去,隻得誠懇說:“我确實對薛娘子有幾分好感,但也僅此而已。且不說映秋的喪期還沒過,就算我真想娶薛娘子,也得看她願不願意。”
“大哥這意思,若是薛娘子願意,你便娶她了?”沈玉軒問。
沈明軒:“玉軒何必把話說得如此果斷?”
他自認為不是多高尚的君子。但兩個人的婚嫁,不是一句好感就能走到一起的。
沈玉軒沉默不言。
沈明軒見他如此模樣,氣得有些想笑:“你放心,我再色令智昏,也會等一年守喪期滿後。”
他說出口的話,沈玉軒自然能夠相信:“還希望大哥說到做到。”
“玉軒在京城待了一段時間,怎麼變得如此固執。”沈明軒感歎。
兄弟兩有快一年的時間沒見,沈明軒見他比之前成熟很多,想着今日年歲也已經二十,便問:“可取了表字?”
“老師給取了清濯二字。”沈玉軒提及自己老師時,語氣變得平和許多。
“清濯,确實是好名字。”沈明軒之前聽他提過自己老師的身份,在京城似乎是個不小的官,“你老師怎麼突然來了澧縣?”
澧縣與京城之間相隔甚遠,趕路最少也需要半個月。這裡最大的官,也不過正七品,遠比不上京官的品級。
沈玉軒面色微沉:“老師的事,我不好多問。”
沈明軒看他神色,便知他不想多說:“你若是沒有其他事,便回去歇着罷。”
沈玉軒看了一眼他面前書桌上放着的賬本:“大哥也早點休息。”
沈明軒點頭:“我處理完這些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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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如哄着小公子睡下,讓小桃在旁邊照看,就準備去廚房打水洗漱。
不曾想正好碰上回來的沈玉軒。
兩人迎面碰上,薛如自然不好當做自己沒看到,隻得主動打招呼:“二少爺。”
沈玉軒這次沒有直接揮袖離開,而是問:“這麼晚了,薛娘子準備去哪?”
薛如與他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說:“準備去廚房打水洗漱。”
沈玉軒聽到她的話,沒有表态,而是一直打量着她。
他的目光很冷,還帶着一種赤丨裸的審視。
薛如如芒在背,見他一直停留原地,擋住自己的路,出聲問:“二少爺可是還有其他事?”
沈玉軒收回目光:“無事。”說完便繞過她。
如此怪異的舉動,薛如完全不知道他這是何意,隻能歸結于他個性古怪。
也難怪小桃讓她遇到沈二少爺便避着。
在廚房打水洗漱完,薛如換下小桃,留在小公子的屋裡陪他。
小公子晚上睡覺十分安靜,可能是他的身子比較弱,晚上醒的次數也少,照顧起來格外省心。
但薛如并沒有因此放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醒過來看看他的狀态。
醜時過半,薛如睜開眼,走到搖籃邊,看向裡面躺着的小公子。
小公子睜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頂。漆黑的雙眸,在黑夜裡似乎都閃着光。
他看到薛如出現在面前,視線立馬就被她吸引。
“啊啊。”小公子還不會說話,隻會啊嗚亂叫,他伸出手,想要薛如抱他。
薛如将他從搖籃裡抱出來,給他換了幹淨的尿布,解開衣襟喂他喝奶。
小公子十分乖巧,含着乳一動不動地吸着。
等他喝飽,薛如抱他在屋裡走了幾圈,便昏昏欲睡起來。
就在她準備将小公子放回搖籃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響動。
聽聲音,似乎是從隔壁院子傳來的。
小公子也被這一聲巨響驚醒,睜着那雙帶着童真的眸子,眼中充滿好奇。
薛如無奈,隻得繼續将他抱着,然後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往外看了一眼。
夜裡風涼,她不敢将窗開得太大,隻掃了一眼外面的情景便将窗重新關上。
約莫過了半刻鐘,小桃從外面回來,推開門走進來說:“二少爺的院子遭了賊,大少爺讓我們晚上小心點。”
“可有抓到賊人?”薛如問。
小桃搖搖頭:“我隻過去看了一眼,等明天才能知道具體情況。”
她看到薛如懷中的小公子睜着眼:“小公子也被吵醒了嗎?”
薛如嗯了一聲,說:“你今天晚上就留在這裡睡吧。”
她擔心後半夜又出什麼狀況,隻她一個人,怕顧不過來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