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露突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道德方面的選擇，人類把女巫視為敵人，而森林自然也會把人類當做敵人。但面對無辜的“敵人”，自己到底該不該伸出援手。

尤露猶豫了，她隻是觀察了下村民的狀态，就退出了房子，轉而觀察瘦小魚人和小女孩的動向。

那個瘦小的魚人安慰了小女孩幾句，從她手裡接過了某個東西就轉身離開進了森林。

“我以女巫之名，命令你站住。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誠實回答。”

瘦小魚人被森林的藤蔓纏住雙腿，烏雲籠罩在魚人頭頂。從尤露的袖子裡，鑽出一個綠色圓形水晶球，中間一道深不見底似的裂縫，讓水晶球像一個巨大的女巫瞳孔。

這個巨大的女巫瞳孔是名為真視之眼的水晶球，被該水晶球映射倒影的生靈，都無法說謊。謊者将會被吸入到水晶球中間的那道裂縫之中，永生永世品嘗謊言。

瘦小魚人吓了一跳，手裡抓着的東西掉到了地上。隻是那魚人居然嘗試去撿那東西，并帶着它逃跑。

這下倒是引起了尤露的注意，在森林裡所有的精靈對女巫都是畢恭畢敬的，哪怕是要獻祭他們的生命。而瘦小魚人那微弱的，可以說是出于本能的反抗，讓尤露察覺到不對勁。

“名字。”

“瑪法裡。”女巫的力量不可違背，盡管小魚人不想開口。

“你和人類交易了什麼？”

“辣椒種子。”

“辣椒種子？”尤露本皺着眉頭想嚴肅處理，但聽到這個回答還是吃驚了一下。

“是的，尊敬的女巫大人。我不敢對您有絲毫的欺瞞。我隻是拿一點沼澤的綠藻換了點種子，我知道森林的一切都屬于您，”

尤露看向真視之眼，在它水晶裡瑪法裡的倒影沒有任何扭曲，這代表她說的是真話。

“陳述所有關于交易的事實。”

“是的女巫。我們魚人生活在森林東邊的沼澤内，因森林沼澤魚類的減少，我們魚人族長期處于饑餓之中。迫不得已和人類做交易換取普通的非森林作物辣椒種子，将辣椒與脫落的魚鳍做成魚鳍辣椒湯。在大集市上售賣，用所得金币購買食物。”

魚人在巫術的促使下，平淡流暢的說出事實。但她的表情極度扭曲，她眼珠瞪大，本就瘦弱的鰓面更加崎岖，看起來可憐極了。

尤露知道一點關于東邊沼澤的事情，那是關于前任女巫在沼澤中，倒入了新的環境改變魔藥。實驗之後卻隻在萬靈書上，草草記載了效果便失去了對那個魔藥研究的興緻。

尤露在看到那一頁時，也沒有多加留意。她隻是沒想到，前任女巫随手甚至可以說随意實驗的魔藥，居然讓居住在那地的魚人族遭遇了持續的饑荒。

瘦小魚人哽咽着，她開始向尤露哀求。“求求您了，女巫大人。我們也是沒辦法才用森林産物跟人換種子的，我們隻是想活下來。”

她哭訴着忽而又沉默了一兩秒，随後認命般的說：“我的生命可以随您處置，就算是練成傀儡，我也會是對您最衷心的一個。隻要您願意将這袋種子留給魚人們，我願意将靈魂奉獻給您。”

瑪法裡視死如歸，為了保住那袋可以說是廉價的種子，不惜自動提出可以獻出生命的條件。

看到瑪法裡如此保護一袋種子，這尤露難以想象，這些魚人們在饑餓和荒蕪之中是如何艱難的求生的。難以想象他們，居然是用自己的魚鳍作為代價，去換取一線生機。

魚鳍辣椒湯是一種魔法藥劑，而隻有魔法或者特産才能在大集市上售賣。大集市本是一個巨大的地下魔法黑市，它最大的優點在于，不管是什麼種族，隻要帶來東西就能在大集市上售賣。大集市大概是，唯一一個所有種族都能和平相處的地方。

尤露看着顫抖不止的瑪法裡，她才注意到這個可憐的孩子被割下了魚鳍。

“人類的瘟疫和你們有關嗎？”

“尊敬的女巫大人，原先人類隻是用森林的綠藻當中清涼的食材。在森林起火的那天後，村裡砍了森林樹木的人類就生起了這種怪病。因為綠藻可以降溫，所以現在他們拿它當做一種治療的方法。”

“聖殿那邊會派人到村莊裡看看這個怪病嗎？”

“女巫大人，據我所知，國王軍隊撤離的那天，就像是知道這種病會傳染，已經封死了村莊的所有出口。現在他們唯一能緩解怪病的手段，就是服用森林的綠藻。”

尤露猜測這樣的交易已經達成很長時間了，村民們對瑪法裡的接受度很高。而她本就沒想追究瑪法裡的問題，她同情這個可憐瘦小而又勇敢的女孩。

在森林起火時，她也注意到了魚人族的體型已經瘦到異常了。隻是當時有更緊急的事情，反而忽略了他們的難處。

在她看來，比起關心被過河拆橋的人類，還是先關心下森林的妖精們來得實在。

“帶我去你們沼澤看看。”尤露将種子放到了瑪法裡的懷中，她解除了對瑪法裡的禁锢，收起了水晶球。

瑪法裡摸不準尤露的态度，她将那袋種子緊緊抱在懷裡，低着頭不吭聲的行走在前面。

到了沼澤，情況比尤露想象的要難得多。大部分魚人在沼澤瘦得都沉不下去，死魚一般的将半身趴在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