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肆無忌憚的在此處流連,帶着美食、好酒,在璀璨的星空下兀自碎碎念。
土地上的神和獸換了一批又一批,但他還在這裡。
不會動,不會說話,隻能靜悄悄的看着,偶爾好奇一下他們帶來的東西是什麼味道,那些漂亮的小花是不是和他們嘴裡說得一樣香……
他越來越好奇,直到有一天,他輕飄飄的落在地面,好像有了一模一樣的胳膊腿。
看了看有些陌生的半透明手掌,他第一次伸出手,抓起了面前那塊小小的,看起來很香很香的點心。
此後那塊地方就成了他的專屬食物刷新地,他漂浮在風裡,看着不遠處的漂亮小孩挎着熟悉的小籃子,哼哧哼哧将食物擺了一地。
隻是可惜,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在那個對着空氣絮絮叨叨的小孩面前出現,隻好每次都坐在對方面前。
他說一句,自己回一句,雖然明知道對方聽不見。
就這樣過了一段日子,他發現自己能出現的時間越發長了,好像也越發不透光,或許有一天,他也可以下像其他神一樣,出現在漂亮的小家夥面前。
真正擁有實體的那天,他興緻勃勃,和星星們商量了許久,給自己安排了一套最好看的打扮,在清澈的河水邊将翹起來的發絲打理得平平整整。
他想和那個小家夥見一面,告訴他:你看哦,我就長這個樣子。
以後所有的美食,我們都可以一起吃。
隻是猩紅的血色染了半邊天,他還沒有來得及和那個小孩告别,就重新回到了群星中,見到了那些向來帶着溫柔笑意的神明們。
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天界毀滅,也從未忘記守護小崽們的職責。
可災難來得太突然,他隻能匆匆安撫那些還未破殼的神識,留下最後的力量,以己身補齊天邊的缺漏。
星星們閃爍得厲害,像是要把他攔在身後。
他感覺自己化作了一陣風,最後一次拂過這片熟悉的土地,而終點是永無天日的吞噬與毀滅。
他不覺得痛苦難過,隻是有些遺憾。
盤旋在空中的風撅了撅嘴,隻帶走了一朵銀紫色的小花。
早知道就努力一點早點擁有實體了,還沒讓小家夥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呢。
但他到底沒有徹底泯滅,在沒入黑色的最後一刻,一股溫柔強大的力量從身後湧來,星星們裹挾着那些笑起來很好看的神明力量,奔湧而來,一把攥住了他的尾巴尖。
溫柔好聽的聲音連成一片,溫暖的力量宛如大手,拂過他的頭頂。
他聽見那些聲音說了許多。
“好好待着,還剛成形呢逞什麼能。”
“你兇什麼,好好說話。”
“這時候你們倆都鬥嘴,能不能有個成熟神的樣子。”
“……乖,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臭小子沖什麼沖,前面這髒玩意兒交給我們……”
很多很多這樣的聲音響起,最後彙成一片,把他牢牢裹挾,朝着另一片光芒摧殘的地方落去。
後來他才知道,那塊地方就是人間。
之後就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被福利院的院長撿回去,和一群小孩一起長大,安安穩穩的上學,考試,畢業,工作。
直到有一天踏進那個看上去很像詐騙的大門,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曾經待了很多很多年的世界。
葉遙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總喜歡和幼崽們貼貼,為什麼看起來一點都不唯物主義的東西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能這麼愉快輕松的接受。
又為什麼從一開始,他對雲天祿就沒有太大的防備,就這麼直接跟着人走。
因為他們早在很多年很多年前就見過,見過許許多多次,他們之間不是初識,而是重逢。
葉遙這麼一睡就是三天,睡得天界衆人已經将戰場打掃完畢,再次被拎過來的藥獸這會兒都快要哭出聲,才總算再次證明他真的隻是困了,而不是暈了。
衆神一起回了天界,雲天祿抱着葉遙,将人妥善安置在床上,又細心給人打理了被風吹亂的頭發,才總算出了門。
架是打完了,但剩下的問題卻是不少,都等着他去處理。
但在這之前,雲天祿還是把小崽子們放進來了。
這群小家夥自從葉小遙走了之後就沒少鬧騰,還險些繞過重重阻礙跑去異界,好不容易等到葉遙回來,早就急得在外面直撓門。
小崽子們雖然一個比一個皮,但都知道這會兒哥哥沒有醒,不能打擾。
一被放進來就老老實實的熄了聲,乖巧的蹬掉小鞋子,擦擦小爪子,爬上了葉小遙的床。
兩人的床大,又都是小幼崽,左一個右一個,倒還真睡得穩穩當當。
雲天祿看着面前安靜又忙碌的畫面,又和最靠譜的小白澤對了個眼神,就關上了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