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禮眼疾手快地用雙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行!我……我可是正妖君子!”
不對,說漏嘴了!
她一個驚慌,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把人一推,眼前一陣恍惚。
泠泠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山溪禮黑漆漆的身影“唰”地從床上驚坐起。
她拍拍滾燙的臉頰,羞恥地捂上眼,“呼~還好是夢。”
此時距離天亮還有些時辰,她心浮氣躁,倒也沒了睡意,神遊起來。
剛剛……手下的觸感是什麼樣的來着?
似乎是泉中冰過的暖玉,冰涼沁人後就隻餘溫潤,摸上去舒服極了。
“咳,不對。”
少女抱着被子翻了個身,“想點别的,想點别的。”
八年前,她被食鐵獸阿雲在山中溪邊撿到,于是山溪禮便成了她的新名字。
食鐵獸一族向來憊懶,除了總愛來啃啃她的竹子真身之外,堪稱是絕佳寄宿家庭。她每日學施妖力、習武練弓、撸撸熊貓,日子倒也算安逸。
不過,最近幾個月,卻屢有新生小妖失蹤。長老們對此極為重視,她便領了任務,下山查案。
她無意識用指尖戳了戳梨渦,再度翻了個身。
這個世界分為人、妖兩族,平素互不打擾,但也絕稱不上友好。
因人間或有惡妖作亂,或有鬼怪滋孽,人族天師便修符篆陣法與之相抗,分屬天師盟和禦妖閣兩派。
山溪禮打了個哈欠,腦中閃過裴序端方雅正的模樣。
不知道裴序入得是哪一門……
真麻煩,難道她真拿了個人妖相戀的劇本,要排除萬難,談一場感天動地的戀愛了?
蓦地,方才夢中那幕紅紗鸢尾,再度侵襲,她逐漸清晰的頭腦又有些混亂起來。
過了良久,清透的晨光終于從窗棂瀉進來,趕跑了困頓而漫長的夜色。
山溪禮長歎一口氣,渾渾噩噩地從床上爬起來,剛一打開門,隔壁的門也正好開了。
甫一擡眼,花銜青帶着笑意的絕美臉龐突兀闖進眼中,她瞬間清醒過來。
“姐姐為何如此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花銜青眼底帶着一抹戲谑。雖然不知那香的具體功效是什麼,但看她這樣子,似乎效果不錯。
“呃……”
山溪禮語塞,做賊心虛地轉頭溜了。
等溜到膳廳,她又緊緊盯着面前的牛乳酪,目不斜視,倒讓坐在對面的花銜青更好奇了。
“李婉呢?”
江雨棠環顧了一圈,問道。
徐姑娘看上去似乎有些犯惡心,聽到此話微蹙眉頭。
“許是未起?今早沒見到她出來。我去叫她。”
“去吧去吧。”江雨棠擺擺手,有些不以為意。
瞥見山溪禮隻吃牛乳酪,她湊過來,“這個有那麼好吃嗎?”
山溪禮:“還、還行。”
江雨棠又轉頭,瞧着山溪禮立在椅側的長弓。這弓約莫一米長,弓柄曲折似鐮,墨綠泛金,冷峭華麗。
她昨日便想問了。
雖然當朝推舉男女平權,習武學文均不受限,但京中大大咧咧背着一把長弓的女子,還是少有。
何況,這把弓還如此引人注目。
“小山,你似乎不是風京人?”
“啊”,山溪禮被迫擡起頭,“我家在蜀中。”
她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在觸及對面花銜青純良無辜的目光後又低頭啃酪了,鹌鹑似的。
江雨棠點點頭。蜀地山水奇絕,能人異士衆多。她若是從蜀地而來,倒也不奇。
“咔嚓。”
忽而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雷聲轟鳴,霎時間狂風肆虐,暴雨傾盆。
山溪禮偏頭凝視着雨幕,眉心微蹙。
這雨毫無預兆、驟然而至。明明方才起床時,瞧着該是個晴日。
此時徐姑娘匆匆冒雨回來,言道自己并未尋到李婉。
山溪禮眸光一閃,不知想到了什麼,囫囵幾口吃完便行至窗邊。此處位置顯眼,衆多雨具擺了滿滿一筐,她心中疑惑更甚。
“不如我們去問問章聞吧?”她回身道。
等衆人找到章聞時,他正躺在榻上,臉色蒼白,“我昨夜宿在畫室,受了風寒。不能招待各位,還望見諒。”
“李姑娘今晨天未亮時找我說有急事,向我告辭歸家了,諸位不用擔心。”
語畢,他看看窗外,眼色晦暗不明。
“雨天路不好走,諸位不如再留一天?”
“好啊”,山溪禮爽快應了,其他幾人也一一應下。
等他們從房内出來,便齊聚亭中。一陣風吹過,串在一起的植物标本和貝殼瑪瑙便“叮當”響動,頗有幾分“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詩意來。
趁此機會,山溪禮側頭,悄悄瞥了花銜青一眼。
隻見煙雨之中,他神情恬淡,格外清新脫俗。但仔細打量時,又覺得他美得有幾分鋒利。
總之,萬萬不像昨夜夢中那般。
徐姑娘有些奇怪道:“李姑娘昨日回房前才同我說,她想留在這兒,多看幾日章公子作畫。怎麼這麼突然就走了?”
山溪禮聞言收回目光,思索着:她昨夜醒後,似乎并未聽見開門的動靜。
“可能就是家中有事吧。”江雨棠沒想那麼多,笑着對裴序道:“師兄,今早見你從全是桃紅幔紗的屋裡走出來,我還吓了一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