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裴序抿了抿唇,看向在場衆人,苦笑道:“陣法千變萬化,早已将其自動隐藏。”
“裴某不才,亦不知這破綻現在何處。”
還未陷入幻覺中的幾人沉默下來,氣氛霎時間又歸凝重。現下便是知道了存有破綻,可尋不到它也無濟于事。
破綻……
山溪禮畫完符咒,突然福至心靈,沒看見花銜青盯着她食指的傷口時,眼中溢出的一絲暴戾。
她閉目感受。
腦海中逐漸浮現出整個院落,錯落有緻的布局愈發清晰。仔細一看,似有粼粼如鍛的金色流光穿梭其間。
她意識循着流光脈絡探查,發現這片縷金光的來源,居然正是章聞的儲畫室。
“我知道在哪裡。”
少女綿軟而堅定地開口:“裴天師,你和我同去。”
她冥冥中覺得自己找到了破綻所在,卻并不知道該如何解陣。
所謂術業有專攻,還需要裴序這個職業天師來解決。
裴序聞言更詫異了,卻也别無他法,此刻隻能選擇相信面前的少女。
他看着山溪禮明亮的杏眼,白皙瑩潤的面龐讓她看上去軟綿無害,但又顯出十足的韌勁。
仿佛雨中翠竹,綻出一種“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氣勢來。
山溪禮緩過一陣經脈痛楚後,帶着裴序飛奔到儲畫室。
打開門那一刹那,她登時覺得自己全身脈絡像個篩子一樣,“呼呼”往外漏着妖力。
她額間青筋直露,死死收攏氣息。這陣法尤克妖邪,吞噬之力緊緊絞在每一寸肌膚上,痛得她眼前陣陣發黑。
裴序見她突然停住不動,趕緊上前查看。
“小山,你?!”
你怎麼會有妖氣?
裴序心下大驚。方才明明見識了少女術法上的天賦卓絕,身上怎麼可能會有妖氣?
“裴天師,我的确是妖。但現在不是糾結這件事的時候,陣法破綻應該就在房内,你快看看!”山溪禮有些焦急,虛弱催促道。
雖然裴序是禦妖閣的人,對妖族沒有天師盟那般敵視,但是她也拿不準對方會不會不再信任她,甚至對她的隐瞞表示憤怒,認為是妖族在背後作祟。
裴序仍是不敢置信,術法天才怎麼可能是妖呢?
這完全擊碎了他多年所學的常識。
但,是妖是人又如何,禦妖閣隻論迹而定。他既已信任小山,就不會再因非我族類而有偏見。
隻見他越過山溪禮,推門直入,目光在木架畫作間來回梭巡。倏爾,他面色一凜,徑直朝牆上挂着的一幅夜月圖走去。
似乎是确定了破綻所在,他迅速取出符篆貼于周圍幾處,旋即劍尖旋轉,在畫紙上刻出嶙峋符文。
術力流轉間,山溪禮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似乎是陣印破損了。
緊接着,更多的咔擦聲響起,她感到身上的吸力驟然一松。
陣破了!
隻見裴序身形重重地晃了一下,而後以劍為杖,脫力顫抖。
山溪禮眼疾手快地想把人扶好,不料卻一時腿軟,往前一沖,眼見就要直直撲進裴序懷裡。
“唔!”
山溪禮眼睛瞬間睜得老大,咬緊牙關,雙臂展開像剛學飛的雛鷹一般,愣是靠自己撲騰回去了。
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随後佯裝淡定地扶住裴序,“咳,你沒事吧?”
“無礙,隻是術力透支罷了。”
裴序看在眼裡,唇邊彎起一抹溫潤的笑,“倒是你,感覺還好嗎?”
外面的雨在破陣瞬間便立刻止息,燦燦的陽光争先恐後地湧入室内。
山溪禮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朝裴序眨了眨眼睛,“我沒事!”
她扶着裴序走出門外。
驟雨新霁、天清如洗,地上水窪裡仿佛蓄着繁而璀璨的碎鑽。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感覺體内經脈撕裂的疼痛都輕了許多。
“看來,這個陣法以天罡九轉陣為主陣,輔以虛谷香陣和雨陣。”
裴序緩緩開口,“三陣環環相扣,雨為留人、香為殺人,天罡九轉陣應是用來善後的,防止冤死之人變煞尋仇。”
不過按常理來說,若是想殘殺無辜,應該以香陣為主陣,輔以天罡九轉陣和雨陣,才能發揮最大效用。此處卻以天罡九轉陣為主陣,倒是有些奇怪。
裴序心裡疑惑,卻也沒說出來。這一點其實也尚能理解,倘若布陣之人心思謹慎,重點放在永絕後患一事上,倒也說得通。
“裴天師,你……對我是妖這一點有什麼看法?”
山溪禮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地開口。
她的身份“唰”地就暴露在她“命定之人”面前,她覺得進展委實有點太快了。
講道理,不都應該是情意深重的時候再暴露的嗎?!
她不自覺地鼓起臉頰,看上去有些嬌憨。
裴序失笑,“小山不必憂心,我對妖并無偏見。在我看來,人和妖乃是天定,但善惡由己。此次還多虧了小山你呢。”
啊,看看,多好的覺悟啊。
不愧是竹笛箴言中的人,一個不錯的攻略對象!山溪禮心裡頗感滿意,看他越發順眼了。
“不知裴天師能否幫我暫時隐瞞身份?”
“我發誓,我絕無為非作歹的打算,也絕不敢草菅人命,此次出妖界實為尋我幼弟而來。”
妖界已陸續失蹤數個新生妖兒,她剛出生的弟弟就是其中一個。前段時間她于妖王宮中溫習考試,卻沒想到族地馬上便出了這事兒。姐姐千叮咛萬囑咐,必要将他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