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立的雨中鸢尾就這樣倒在水泊之中,他的胸前幾乎毫無起伏,瞧上去像是枯萎死去了一般。
“大哥,他不會死了吧?”一旁的手下小聲道。
隻見為首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踢了花銜青一腳。旋即花銜青緊閉的眼皮微微一顫。
“瞎說什麼呢?沒死。”
他輕斥了一句,“去吧,别忘了袁副将的交代,做得幹淨點。”
“是。”
幾人低低應了,上前幾步,将花銜青扛到肩上,疾行離開。
那為首之人則換了個方向,往常戍衛兵營而去。
另一邊,山溪禮坐在窗棂旁。
她雙手撐着臉頰,将自己的梨渦揉成了圓鼓鼓的模樣,凝視着夜雨紛沓。
也不知道此時他回到端國公府沒有。
唉……
她深深歎了口氣,轉而将右手攤在窗沿邊,大拇指上那枚扳指早已被體溫烘得瑩潤。碧色盤蛇之中那一點紅尤其妖冶,就像,離去時他的身影一般,刺目極了。
自己要攻略裴序,自然就得負他。早知當初就不該糊裡糊塗地說自己喜他,這下好了,今日他一定很傷心。
不過,早早說清也好,就這般止住,不要再進一步了。
她摩挲着扳指,眼神帶着些自己都未察覺的苦澀。
心中紛亂,困意來襲,她就這樣趴在窗邊,聽着雨聲睡着了。
……
“阿嚏!”
第二天一早,山溪禮被凍的身子一抖,猛然打了個噴嚏,驚醒過來。
她緩緩起身,試圖把自己僵硬的手臂給擡下來,骨頭“嘎嘣”地響了好幾聲。
“啾、啾啾”
窗棂一側立了隻小鳥,伸頭動腦地,用疑惑的眼光瞧着山溪禮。
山溪禮朝它做了個鬼臉,将其吓跑了。
她揉揉自己酸脹的關節,肩側就像折了一般,雙臂被硌的痕迹也極深,烏紫紫的好長一條。
她皺了皺眉,等身體活絡過來,便又雷打不動地朝裴序房間走去。
快了,就差15%了。等她徹底攻略完,就能一勞永逸,安心做自己的事了。
……
“哎,仔細着點兒,這可是咱的财神爺。”
尖細的男聲響起,打破了清晨的靜谧。下一瞬,絮語聲如蚊蠅般響起,攪得耳根更加不清淨。
花銜青緊蹙着眉,掀開眼皮,陰郁地掃了眼面前之人。
“啊!”
那面龐白淨的男人被他的突然睜眼吓了一跳,手指觸電般離開他的身體,往後一坐。
“大叫些什麼?一驚一乍的。”
先前出聲的尖細男音再度響起,他不耐煩地掃開了坐在地上的男人,親自走到花銜青跟前。
此時花銜青才發覺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衾被如綢緞般親膚,又輕又暖。隻是,濃郁的豔香卻熏得他幾欲作嘔。
這是他萬分熟悉的味道,嗆得他骨子裡都在疼。
那男老/鸨步态妖娆,側坐在花銜青床邊,指尖點了點他的眉心,“既然來了這兒,可不能露出這般表情了。”
“我是這兒的管事,你可叫我梁爹爹。”
花銜青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似乎是覺着他還算識趣,那梁爹爹繼續言道:“也真是個可憐見的,失了作為男人的本事。不過你放心,在咱們這兒,你隻負責躺好就行,也算是個不錯的活計。”
“尤其是今夜,你若是能奪了這花魁之名,隻消做個兩三年,便能還清你那死鬼爹娘的債務了。”
花銜青勾了勾唇,笑意不達眼底。
他倒是不知,那群人哪兒來這麼大的膽子,敢把他帶來這裡。
“失了身為男人的本事?”他輕飄飄道。
“呐,你也别灰心,等有了錢,說不定便能治好呢。”
梁爹爹對他這副皮相很是滿意,自然也多了幾分耐心,“休息夠了便起來吧,跟他好好學學,今晚花魁之夜,你必将揚名風京。”
花銜青歪頭,瞧了眼坐在地上仍未回過神的男人。
就這?教他?
“呵”,他輕笑一聲,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梁爹爹雙眸乍亮,笑得合不攏嘴。
他站起身來,朝那地上的男人道:“好好教!咱們今日必能勝過那醉雲館。”
“是,爹爹。”小倌芳遇抖着身子,低聲應了。
等梁爹爹帶着其他人浩浩蕩蕩地出了房間,芳遇才爬起來,睜着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水潤潤地瞧着花銜青。
“那個……既然你成了咱們柳逢館的人,咱們便是兄弟了。這第一件事,便是為自己取個名諱。”
“取個新名字,也是與過去正式作别。畢竟像咱們這種人……”
芳遇擺出前輩的氣勢,啞了一瞬,繼續道:“總之,我名喚芳遇,你想叫什麼?”
花銜青早已坐了起來,正低頭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聞言,他頭都不擡,道:“慕溪。”
“好,那你便叫慕溪了。這第二件事,便是給我說說你會些什麼技藝,我也好為你今晚的表演做些安排。”
花銜青輕擡起頭,似笑非笑,“我什麼都不會。”
他方才腦中已想了一圈此番是誰看他不順眼,而此時,心中已有了人選。
昨日那為首的,正是三月初七,于風京城郊偶遇山溪禮時,那一群山匪中唯一使了雷符之人。
那些尋常山匪,自然是端國公的孫子——他名義上的好侄子趙應遠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