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
“姨娘有事便說事,今日十五,晌午全家人要一起吃飯,我着急上妝,以掩蓋病容,唯恐這一臉憔悴樣,沖撞到長輩。”
秦楓眠不曉得她為何事煩擾,但思來想去,一個深閨秀女,能惹上什麼塌天大禍,無非就是些女兒家的小心事,也沒啥大不了的,眼下她要說的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要緊的很,哪怕她不愛聽,她也要說。
“阿星,你年紀也不小了,我這做娘的,當然想為你尋個好去處。”
徐星轸原本就被先前的事情搞得心态炸裂,一聽這話那更是氣到口不擇言。這一刻,下人們嚼舌根的話似乎就要成真。
“好去處?是到誰家做姨娘嗎?還是再低等一些,做那見不得光的外室?”
“你這話什麼意思?”秦楓眠也不知道她今日抽的哪門子風,“我若不是為了你,會像現在這樣委屈求全,伏低做小嗎?”
徐星轸自是理解她的難處,七歲前,她們母女倆在一個馬場幹活,喂料、引水、撿糞……光幹這累活重活将就營生還不行,孤兒寡母的,總是會收到些欺負,或是言語诋毀騷擾,或是更加大膽的上下其手。可離開那兒又找不來别的小工,兩個黑戶,人家自然照死了欺負。
可她現在怒火攻心,根本顧不得許多,滿腦子都是自己的親娘要把她送出去賣,為她那庶出的弟弟掙一份好前程。
“我若不嫁到這家裡來,等些日子就得出去賣,你以為你能僥幸逃得掉?長大了還不是一樣?”
此話一出,更是叫徐星轸肯定了猜想。
“你從前教我聖賢書何用?”
“你個孽障,為娘的千方百計求主君帶你去外頭放放風,好有機會相看相看郎君,你就是這樣沒良心地諷刺我?”
“他帶我相看郎君?”徐星轸冷哼,心碎一地。
秦楓眠也是被陰陽到怒火中燒,厲聲呵斥道:“用過午飯,你便同他們上路吧。”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很快就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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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國公今天早上特來下拜帖,盛邀我周府的姑娘們參加馬球會,你這狐媚子,耳朵倒是尖,哪兒得的消息,便上趕着跟來。”
長輩還未全部落座,小輩們隻能先在門外排排站,周正窈一見徐星轸便開口嗆她。
這個六姑娘向來霸道,年紀小,長得好,胡作非為也被人捧着說有活力。
徐星轸今日心情不佳,懶得尋些文鄒鄒的話來暗戳戳地罵她。
“六妹妹,平日叫你多讀書,與人為善,怎得一張口就在罵人?”
說話的是周家長女周正汝,是整個周府裡難得的好人,雖然與徐星轸平素的交集不多,但每次碰面都會禮貌問好。
歹竹出好筍,比她之後的那幾個爺們兒強了不知多少倍。
“是,小妹謹記教誨。”
“你别光嘴上說的好聽,我還不知道你?馬球會結束後收收心,好好研讀一下我上次給你的那幾本書,修修心學,收斂收斂這乖張的性子,十日後,我來考你,若是不會,年前就别想着出府了。”
“我……”周正窈十分憋屈,卻也不敢多言,因為惹惱了大姐姐,她是真的會拿戒尺打人,關鍵父親還最寵她,她說的話有時候比母親的都管用。
見氣氛尴尬,周承安連忙轉移話題道:“六妹妹昨日的表現真真是豔壓群芳,定是那飒爽英姿吸引到荊國公,因而才得了青眼,父親知曉了定會歡喜。”
徐星轸忍不住鄙夷:她這好弟弟慣會看碟下菜,整日跟在這六妹妹屁股後面奉承,當真沒有一點風骨。兩人的功課也是稀碎到慘不忍睹,真真是菜到一塊兒去了。别人跟他倆吵架還得向下兼容,生怕稍微用點兒高級詞彙就聽不出其中的陰陽怪氣。哼!還得了荊國公青眼呢,真不知道被那種纨绔浪蕩子看上有什麼好處!
“你們幾個小的,怎麼一聚到一起就要打嘴上官司?真是消停不了片刻。用過飯後,都回去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别瘋瘋癫癫跟莽夫村姑似的,現在可是在玉京,一塊兒招牌掉下來就能砸死一群權貴的地兒,上不了台面可是會被人恥笑的。”周世存訓話道,“我瞧着阿星今日就十分得體,淡妝濃抹總相宜。”
“阿星長得好,有文采,内外兼修,自然是落落大方的美人。”周正汝認同附和道。
徐星轸沒有回應,隻是低頭苦笑。
這周世存做親爹甚好,可做繼父卻難評。
大姐姐若是知曉她的慈父與她的好繼妹背地裡搞到一起,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這挨千刀的周世存,如果在最愛的女兒面前顔面盡失,會作何反應呢?
想到這兒,徐星轸突然就不想死了,又或者說,她改變主意,不想在現在死了。
既然你把我逼到這份兒上,就别怪我發瘋給你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