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亡者口腔的味道。
學委掙紮着站起身,掉落在衣服上的牙齒滑落。
一隻枯老發黑的手突然出現,接住了那顆牙。
村長混濁發灰的眼球裡倒影着學委慘白的臉。
“恭喜這位小哥。”他咧開幹裂的嘴唇,露出一口黃白相間,參差不齊的牙齒。
他的前臼齒,剛好缺了一顆。
學委像意識到了什麼,但混亂與恐懼讓他的大腦無法思考眼前的情況,他僅憑動物求生的本能,盡力拉開自己與老人的距離。
村長并未因為學委的抗拒止住動作,反而越靠越近,臉幾乎貼到了學委的鼻子上。他枯樹枝般的手指撚起掌心的牙,往自己嘴裡缺損位置的牙床用力一摁!
紅黃汁液迸濺,灑了學委一臉。
“恭喜你,恭喜你……”老人的聲音含混不清,不知是因為嘴裡的劇痛還是因為找到人選的狂喜,他佝偻的身體止不住微微顫抖,“你獲得了,獲得了勒瑪吾孜的永恒賜福!”
“廟落村第三十二代全體男丁三請加勒瑪吾孜!”
村長高亢的嗓音在此刻扭曲變形,像落下一錘定音的法錘,吵嚷聲與歡呼聲瞬間消失,空氣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學委的身上。
下一秒,祭台周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男女老少,遊客村民全部面帶狂熱的微笑,瘋了似的拍動自己的雙手。
“我……”無數雙颠狂的眼睛盯着男生的一舉一動,學委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結巴地着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對,但對方根本沒給他多少反應的時間。
“孩子。”村長牽起學委的手,垂暮将死與朝氣蓬勃相襯對比,猶如生死交界,“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篙祭炅。”
學委的瞳孔放大,意識模糊,他手環上的數值瘋狂下降,終于在突破臨界值後開始自動報警,但他卻毫無所覺,“我叫篙祭炅。”
“咔。”
村長的手觸到手環,聲音停了。
“好的好孩子,勒瑪吾孜記住了你的名字,和我一起上台,去拜請尊貴的上神。”
篙祭炅眼睛裡的光徹底暗了下去,如提線木偶,跟着村長一步步走上高台。
身上濺滿紅色河水的青壯年站在祭台兩側不斷鼓掌,宛若災年迎接進村的糧食。
那是一種發自内心的喜悅。
“等一下……”小乙感覺不對,但話剛說出口。掌聲就像被切斷的電流,倏忽停了。
小乙發現自己變成了視線中心。
不同的是,所有看着她的人都面無表情。
“你也想接受神的賜福嗎?小姑娘?”老人從高處轉過頭,嘶啞的字句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仿佛來自地獄的邀請,“你叫什麼名字?”
“……”
小乙不說話了,她呼吸急促,慌張地移開視線,雙手不停地發抖。
她發現自己在這種氛圍下,她甚至連學委都不如,因為自己根本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一旁地連艾瑙攬住她的肩膀。
掌聲和笑容繼續。
“我們的人還有多久到?”精英男躲在人群裡注視着台上發生的一切,周圍的觀衆絲毫不覺得這種情況有問題,反而面帶微笑地鼓掌,“着整個村子的污染值都爆了吧?”
“你說呢?時間線重置前對廟落村的處理方式可是黑色級别啊。”雙馬尾拿下墨鏡,“咱老大的培養對象呢?”
“哈?别和我說你把人看丢了。”精英男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震驚地看着自己的搭檔。
“什麼我看丢了,是咱倆一起看丢的。”雙馬尾發現前排椅子上的黑絨球也在四處張望,臉色瞬間不好,“完了,老大也沒找到人。”
黑貓似乎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波瀾不驚的綠眼睛朝他們這邊望過來。
精英男:……
雙馬尾:……
“啊,我們的人好像到了,我去接。”雙馬尾借口先溜,留精英男一人頂着邪惡黑絨球的凝視上班。
精英男:WFLBB。
玄宿現在很不爽,非常不爽。
小貓皺眉掃視全場,卻沒發現少女的蹤迹。
那個笨蛋跑哪裡去了?這種場合能亂跑嗎?靈感高也不可以!她知道有多危險嗎?
此時的篙祭炅正站在看台中央,最右邊的金色碟子上也擺滿了牙齒。
篙祭炅手裡捧着一個造型奇特的杯子,像蛇頭,又像人類顱骨。
被子裡紅色粘稠的液體在太陽下反射出紅色的光。
“被勒瑪吾孜眷顧的孩子,喝下這杯七首神賜予的聖水,由你為我們廟落村延續未來五年的豐收與富饒。”村長的話暗含深意,他幹枯的手此時卻力大無窮,硬生生把杯子往男生嘴邊送。
“我,不……”篙祭炅喉嚨裡斷斷續續爬出掙紮的字句。
“被賜福之人一旦拒絕整個廟落村都會遭受天譴。”村長言辭激烈,神情瘋癫癡狂,“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應該不會願意看見村民因為你受苦吧。”
“準備救人嗎?”雙馬尾嚼碎嘴裡的棒棒糖,用手指調試着墨鏡上的數值,“那杯玩意污染值快破8了,普通人喝進去不死也得瘋。”
“麻醉師就位了?”精英男反問。
雙馬尾比了一個OK的手勢。
“發信号吧……”精英男話還沒說話,就看見祭台右側沖出來一個人影。
“等一下!”
是蔣轲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