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轲玹沒再問下去,而是主動推進教學進度。“那'合理化'呢?聽起來貌似和我的能力有關。”
玄宿點點頭,“如果說'消滅'是通過改變異常來削弱污染,那麼'合理化'則是通過提高潛在受害人的抗污染能力,讓異常無法捕獲獵物。”
蔣轲玹:好的,和系統介紹不能說毫不相幹,簡直一模一樣。
到底誰抄誰的。
“解決'認知污染 '類異常是'合理化'調查員的強項,這類調查員的SAN值遠高于行業平均水平,因為他們首先要有極其穩定的認知内核,才能讓别人不受影響。 ”
不愧是我。蔣轲玹給自己比了個贊。
“很多高級别異常會同時具備'物理畸變'和'認知污染'兩種屬性,所以合理化與消滅兩類調查員的組合是最優解。”
“……但上一對這樣的組合雙雙犧牲,留給我們學習的資料也比較少。”
不知是不是錯覺,玄言及于此時,興緻忽然低了下去。
“而且你的能力相對通常的‘合理化’更為特殊,大部分這類型的調查員,都是通過弱化普通人的感知,讓他們無視異常,從而斷絕養分,達到逐漸削弱異常的生命力的目的。”
“但你不一樣……”說到這,玄宿的表情有些繃不住。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能直接物理勸說受污染者,讓他們質疑異常存在合理性的能力。”
“我也沒那麼厲害啦~”蔣轲玹謙虛道。
“不是在誇你。”玄宿揉揉眉心,“這種能力雖然效果顯著,但你本人卻面臨很大風險。”
“有,有嗎?”蔣轲玹被少年嚴肅的語氣吓到了。
系統出品還有副作用?
“你扮演着一個既知道真相,又要說服其他人不要相信真相的角色,‘知道’不等于相信,你的認知處在一個極其不穩定的狀态,但你能力的性質卻要求你的認知必須穩定。”
“面對異常,生死常常就在一念之間,不穩定意味着混亂,而我們的敵人恰好擅于利用混亂。”
蔣轲玹隐隐覺得有什麼從自己腦子裡一閃而過。
“比如說?”
“‘合理化’能力者稀缺,但認知污染型的異常卻很多,這導緻他們常超負荷辦案,空防局成立之初更是如此,但這種模式遲早出問題。”
“腐爛的二月,這是該事件在檔案裡的名字。”
“一名通宵五天連續加班的'合理化'型調查員A接到了他休假前的最後一個任務,有人目睹B市中央廣場最大的LED屏上吊着個4個頭,16條腿的紅色生物。”
“據觀測員報告,這個生物的等級似乎很低,因為現場基本沒人注意到祂,祂也沒有主動向路人發動攻擊,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A本以為就是個普通的F級任務,簡單到即使是大腦處于輕微混亂狀态的他也能輕松處理。”
“但直到他爬上大樓頂端,他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長相奇怪的異常……”
玄宿頓了頓。
“那是四個被對方的腸子縫在一起的人,他們的皮被剝掉了,空空蕩蕩的胸腔裡塞滿了照片。”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們還活着,但A就是能聽得懂他們的尖叫和哭泣聲。
這聲音除了他,在場沒人能聽見。
「兩女兩男,最小的一個不滿6歲,最大的是兩位70歲老人,目前基因庫正在比對遺骸的身份。」測試員向A彙報。
A見怪不怪,他每天幾乎都要面對這種血淋淋的肉肉塊。
經驗告訴A,異常總是把人類的身體作為他們捕獵的工具,這些屍體應該是祂的誘餌。
而隻有他能聽到異常的聲音,大概率也是因為這個異常把他當成了獵殺的目标。
抱着這樣的想法,緩緩走上前。
熟悉又微弱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爸爸……」
「好痛啊。」
那些血肉随風擺動,他們胸腔裡沾血的照片掉在A的腳底。
A認出來了。
那是他的全家福。
A的父母今年剛滿70歲,而他準備在這個假期,帶全家一起出遊慶祝小孩的6歲生日,把他托朋友買到的簽名畫冊送給他的妻子,那是她最喜歡的畫家……
「老公……」
「救護車……救護車!快叫救護車!」A瘋了似地朝測試員大叫!他沖上前,想把自己的親人從高處放下來,但隻能摸到滿手粘膩濕滑的肌肉。
和不斷顫抖的腸子。
鮮血滴落在LED屏上,模糊扭曲的畫面閃過,A的每一個表情,殘骸身上的每寸血肉,在大屏幕上都纖毫畢現。
「可是,可是他們已經……」
「沒有!你看看他們!你去看看他們!沒死,他們沒死!」A抓着随隊醫生的頭往屍體空蕩蕩的胸腔上靠。
“他崩潰了。”玄宿的結論驚醒了沉浸在故事裡的蔣轲玹。
“但更可怕的是,他做出了和自己能力完全相悖的事。”
“他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異常……”蔣轲玹猜到了後果。
“影響持續了整個二月,不僅是B市中央廣場的周邊地區,他的能力幾乎波及到了全國,異常認知污染的成功率上升了200%,幾乎平均每小時都有幾十個人因認知污染發瘋或死去。”
“那後來怎麼解決的……”蔣轲玹惴惴不安,她覺得自己知道答案,但說不出口。
“假設有一道可以穿透任何物質的光,你要怎麼讓它不在黑暗中吸引飛蛾?”
關掉它。
殺了他。
答案不言而喻。
淺藍的天空突然陰沉起來。
”如果'讓普通人忽視異常'的合理化能力副作用是'注視’,那麼你的呢?”玄宿問,“你的能力副作用是什麼?”
是相信。
蔣轲玹難得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