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産商人總是把項目包裝得千奇百怪,各種宣傳标語往往語不驚人死不休,對此,小綠倒是見怪不怪,更覺得嚴家以山景為賣點,跟以往那些競争對手相比,多多少少有些人性化了。
但是肯定他們宣傳方案是一回事,外面的哭天搶地又是一回事,小綠心下就認定,若不是開放商無良,又怎麼可能會有人間慘劇。
正想着,對嚴志斌的鄙夷又多了幾分。
而嚴志斌卻不以為意的笑笑,“你覺得外面那些是什麼人?”
沒想到無良開發商竟然會選擇跟她正面商量這個話題,倒是大大出乎小綠的預料,還以為他會當個鴕鳥,一直回避話題下去。
“你工地的工人家屬吧!是不是傷了殘了,家屬找上門要你們給說法出賠償。”小綠歪着腦袋,說出心中推測的最大可能。
嚴志斌微微搖頭,歎了口氣,“他們是買了這個項目的業主。”
“……”小綠錯愕。房子都還沒建好,就有業主鬧事的,她還是第一次見,“不會是你們工程爛尾了吧!”
嚴志斌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走到窗邊,面朝如畫的山景,幽幽說,“你住的地方真是漂亮呢!”
“跟這有什麼關系……”小綠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蓦地住了口。
是了,嚴志斌多次提到山景,以及他的地産項目,甚至不辭艱辛,千方百計邀請她來,看來這項目的确是跟她有關。
“你的意思……”小綠猶豫一陣,又說,“要我搬走,讓山景完整嗎?可是……就算我搬走了,你看看,山上也不止我一戶人家。”
嚴志斌搖搖頭,又指了指窗戶之外,“跟你沒關系,你看看,你們這幾戶部仔細看都看不清楚。”
“那您是……”既然跟她沒關系,那找她來,豈不是多此一舉?
“他們之所以鬧事,是因為聽到裴紹祺要在那片山頭投資的計劃。”嚴志斌緩緩歎息,語氣裡面是不能和強權抗争的無奈。
小綠早有耳聞商戰殘酷,但沒想到就連嚴志斌這樣的一方公司總裁,在面對裴紹祺的時候,無意間流露出的竟是蚍蜉撼樹般的絕望。裴紹祺,他的背後究竟是有來頭,盡管她在藝術品收藏界偶爾也聽過他那個英文名的名号,但收藏界打腫臉充胖子的大有人在,所以她從來不會去猜測雇主的家底深淺。
沒想到,這個裴紹祺馬甲還挺多,一會兒是學校的副校長,一會兒又是頂級藝術品收藏家,現在更多了一重身份,以權勢壓人的無良資本家。
眼下,小綠已經大緻猜到嚴志斌邀請她來的用意,大概跟裴紹祺有關,嚴志斌還真是看得起她,怎麼就能推斷出裴紹祺會聽她的話呢?話又說回來,她憑什麼幫嚴家,而去得罪自己的大客戶呢?難道她腦門上刻着“自斷财路”四個金字招牌?
即便對方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但她也未必就是以拯救萬民為己任的救世主。不要太高看她,她也不過是趨利避害的精緻利己主義者。
“嚴伯伯……”
商界沉浮多年,善查人心的嚴志斌早就猜出小綠要婉拒他,沒等小綠說完,他已經搖手暫停她繼續說下去,“你進來之前看到有媽媽抱着孩子在地上哭嗎?”
“……”成年人抱着愛子哭泣,尋常大街上絕對不可能見到,哪怕是網絡新聞,也不多,而身臨其境,聽到對方聲嘶力竭哭嚎的畫面過于震撼,小綠不可能沒有映象。
“像他們這樣家庭的業主太多了。一家三代人一輩子,辛辛苦苦攢錢買一套房,求的無非不過是安居樂業,原來夢想多美好,裴紹祺卻半路殺出來,大手一揮就要開發整個山頭,到時候這些業主們還能安居,還能樂業嗎?”嚴志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不是我想拒絕,實在是……”愛莫能助。小綠無奈,“我跟裴紹祺非親非故,他能聽我的三言兩語?”
嚴志斌哈哈一笑,“我聽李懷石說你們之間關系挺好的。”
小綠扯了扯嘴角,李懷石那家夥還真是大嘴巴,無論作為前任雇主還是作為朋友,他都不負責保守秘密,出賣人排第一位!
兩人還想再說什麼,屋子之外忽然傳來隆隆雷響,恐怕是地處山腳的關系,讓人聽着猶如開山裂石般巨響。
小綠借坡下驢,趕緊起身,就要告辭。嚴志斌攔住她,“你聽……外面聲音小了。”
的确,先前在他們剛來的時刻,外面聲音不絕,更因為地産老闆嚴志斌親臨而變得更加嘈雜,然而幾段雷聲之後,聲音似乎變小了很多,側耳傾聽,小綠隻聽到外邊慌忙跑步躲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