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及島是由兩座火山的遠古噴發形成的,兩座火山分别位于島嶼的東西兩側,中間有一塊沉積物堆積出來的小平原,機場和島民的主要生活區就在兩座火山正中間,其中一座海拔較高的火山上遍布原始森林,為了方便遊客抵達最東邊看日出,管理方特意在原始森林之中修了一條瀝青公路,漸漸地,這條路成了遊客們必經打卡的地方。
單獨出行的遊客基本都會像李懷石選擇騎自行車出遊,公路雖然有上下坡,但坡度并不大,隻有家庭旅行的遊客,會選擇開車出行。公路修得很寬,以緻于路上汽車的車速都很快,每每路過,都能帶起李懷石衣擺的一陣風。
“開那麼快,趕着投胎嗎?”再三被揚起的沙塵糊了一整臉之後,李懷石一邊嗆咳着,一邊不滿的嘟囔。
仿佛在驗證他的說法似的,原本隻有汽車偶爾經過的公路在轉過幾個彎之後,竟然有汽車排起了長龍。
堵車的時候,自行車鑽車縫的優勢凸顯,李懷石在上坡的公路上猛蹬了幾腳,瞬間超過了方才讓他吃灰的幾輛車。
而堵車的長龍在上坡路上一眼望不到頭,一輛接着一輛,排隊到坡頂也沒有疏通的趨勢。面對長上坡,為了保存體力,李懷石索性下來推自行車,走着走着,就聽到坡頂的那側傳來小孩嘤嘤哭泣的聲音。
緊接着是一陣剝糖紙的聲音。
“别哭了……”距離太遠,聲音聽着并不真切,他并不能肯定那聲音主人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人。為了求證猜想的答案,李懷石跨上自行車,準備翻過眼前的小坡。
卻沒想到,才剛蹬了幾腳,腳上的反饋越來越吃力,李懷石還想繼續用力,旁邊還在堵車等待的司機搖下車窗,“小夥子,别踩了,車子都沒氣了。”
李懷石低頭,才發現,腳下的自行車車胎,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癟了,難怪上坡會吃力,原來自行車早就出了問題。
好在距離不遠,李懷石推着自行車跑幾步,也翻過山坡,從坡上往下看,終于是看到堵車的真相,有施工隊在搶修線纜,工程車輛把半幅道路占了,眼下看着進度,施工隊已經在收尾階段,工程車輛很快會移走,道路也很快會暢通。
隻是哭泣的小孩以及剝糖紙的女子卻沒有見到,一切像是李懷石的幻覺,隻有原地等待的道路疏通的一輛輛汽車。
李懷石不死心,趴在汽車上,一輛一輛的朝裡邊看,想着能不能碰運氣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奈何直到道路疏通,汽車一輛輛開走,他都一無所獲。
有些洩氣的李懷石,頹喪的蹲在路邊,之前還有汽車的引擎聲相伴,而今幾番煙塵過後,隻有風拂過森林發出的沙沙聲。他擡眼,身邊立着的是那輛輪胎沒氣的自行車,顯然是沒辦法繼續前行。
遭受海風侵蝕的柏油馬路,一道蜿蜒的裂痕延伸到他的腳邊,而彼端的縫隙之中,随風搖曳着什麼,在晚風中帶着微微響動,閃着異樣的光澤。李懷石眯起眼,那是一塊被丢棄的糖紙,恰恰好卡在縫隙中。
紅色透明糖紙,棒棒糖的形狀……跟他先前問路遇到那孩子手裡拿的一模一樣!
方才那不是幻覺!是真的,小綠方才就在這裡!
李懷石元神歸位,倏地起身,從縫隙裡扯出卡在中間的糖紙,透明的糖紙,泛着淡淡的紅色……透過透明的糖紙……
從眼前将糖紙移開,紅色的濾鏡被移除,李懷石猛地瞪大了眼睛!茂密的森林,蜿蜒又孤寂的公路,海浪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公路護坡……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車架,攤開的安全氣囊,被擋風玻璃碎片劃得遍體鱗傷的他……
現實場景霎時間竟然與夢境重合了!李懷石跌跌撞撞跑到那一處糖紙映射的地方。
“怎麼會……”所有場景都很熟悉,唯獨不同的,孤寂的公路上,沒有那輛傷痕累累的車,也沒有遍體鱗傷的他,更沒有……夢中的她……
“明明……”李懷石喃喃。
海邊的夕陽照在跪着的李懷石身上,拉出颀長又落寞的身影。另一個身影闖入,與他的影子有瞬間的重疊,又很快遠遠的離開。
“明明已經把她弄死了。”耳邊是一道熟悉的女聲,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在平靜地稱述一段舊事。
經曆瞳孔地震一般,李懷石驚愕扭頭,一身驚豔的紅裙映入眼簾,小綠俯視他的眼底無悲無喜,像是在看陌生路人。
他們之間分明有無數交集,他們共同生活的點滴都還曆曆在目,她怎麼能把他當做陌生人……
慌亂的起身,李懷石還想去牽她的手,卻被她提前預知,狠心又決絕的甩開。他看着僵在半空中空無一物的手,無限悲涼湧上心頭。
的确,他有什麼資格奢求她原諒……
但……他可以解釋……
“小綠,你聽我解釋……”對方根本不給他機會,隻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李懷石跟上她,在公路的下一個拐角,一輛瑪莎停在原地,隻消一眼,他就看出是小綠車庫中的豪車之一。不帶一絲猶豫的小綠跨上駕駛位,他已經趕到,抓着車門,“小綠,我給你開車。”如同之前做她的司機一樣。
小綠輕笑,毫不吝啬的給他一記白眼,“再弄死我一次?李懷石,你當我還能蠢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