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觀景台之下,遼闊的海天一色,小綠鄒眉喃喃,“早知道就帶液壓剪來,還得辛苦爬到懸崖下面去找鑰匙……還好做了記号……”
李懷石怔愣,“為什麼會做記号?”
“傻姑娘怕你會反悔,”小綠無奈,“事事都為你着想的戀愛腦大傻瓜。”
緊抿嘴唇,李懷石讷讷,“……我很抱歉。”
小綠故作輕松的笑笑,“都過去啦!”海風拂過,發絲和裙擺輕舞飛揚,她扭頭,在陽光之下的笑容别樣燦爛,“說說吧,為什麼要殺我?”語氣輕快,像是在談論無關痛癢的明媚天氣。
“我……為錢……”
“為錢?”小綠皺了皺眉,起初見他是在甯白亦畫廊,接着給她開車,再接着去做嚴志斌的“監視”專員,總的來說是一直在打工沒錯,但也沒看出他有多缺錢,“你要錢幹嘛?”
“還債。”在車禍發生前的數分鐘,他記得尤其清楚,催債的電話幾乎沒有聽過,即便是手機開着靜音,但屏幕又亮又滅,實在無法忽視。
撇撇嘴,小綠找個凸起的火山石拍拍上面的塵土,順勢坐下後,撐着腦袋,幽幽說,“沒聽你說起過有債務問題。”
李懷石怔愣半秒,“……我隻記得催債電話。”
小綠卻抓住話裡的重點,“你不記得欠債?你不會是想抵賴不還錢吧!”老賴就是這麼來的,個個裝失憶不還錢,她先前去找幾個破産的藏家收傭金,也遇到過,裝傻充楞,企圖瞞混過關。
“是真的!”李懷石言辭懇切,眼神真摯,倒是看不出半分僞裝。
李懷石殺妻騙保的線索又中斷了。
裴紹祺的電話裡也說,李懷石給顔顔購買的人身保險始終沒有兌換,那就很奇怪,如果是負債,卻不去取保險金還債,那殺妻的意義在哪裡?
重點是,當事人頹喪懊悔,死感拉滿,沒人攔着估計下一秒可以直接往懸崖下跳的那種,而他的記憶也是斷斷續續,沒有完全恢複的樣子,想要從他口中套話,就是做無用功。
下山的時候李懷石還不肯走,一直站在懸崖邊上,往下看,表情木然,已然沒了生的希望,也不知道是真的打算輕生,還是想下去找他和顔顔的同心鎖。
小綠翻了個白眼,倒不是擔心他求死得死,真葬身在崖底,最近關于殺另一半的新聞消息屢見報端,方才歇腳的遊客都繼續登山走開了,眼下觀景平台就他們兩個,四處看看還沒有監控,他真的一頭往下栽,她就渾身上下長滿嘴也說不清。
指不定隔天的頭版頭條就是女子精神錯亂謀殺親夫。
想着想着,小綠渾身一抖,她暫時還沒有上新聞的強烈訴求,還是将這死感拉滿的家夥塞到車裡,強行帶離危險地帶比較安全。
被強制塞進副駕駛,李懷石的眼神暗淡,四肢發軟,像是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小綠無奈歎口氣,現在知道後悔,當初踩油門的時候怎麼又毫不猶豫。擰着眉,小綠還是按耐住性子,給他系上安全帶,指望他自己主動是不可能了,不故意跳車尋死都是她求神拜佛燒高香。
安全帶扣緊的“咔哒”聲輕響,小綠剛想撤出俯在他身前的半個身子,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腕倏地被扣住,下一秒,整個人被圈進溫暖的懷抱,小綠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的胸腔在微微發顫,抱着她的雙臂也越收越緊。
“咳咳……”直到小綠承受不住他雙臂的壓力,不自覺的輕咳出聲,對方才恍然大悟,稍稍放松雙手上的力道,但卻沒有全然松開,像是護着懷中轉瞬即逝的珍寶,不摟緊下一刻就會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一樣。
左手擡到他的肩膀猶豫了一下,在自己維持被抱得腰酸和照顧李懷石情緒之間權衡了半晌,小綠最終還是決定選自己要散掉的腰,妥協似的輕拍他的肩膀,“可……可以了……”
耳畔傳來李懷石的一聲輕歎,小綠感覺到禁锢她的手倏地松開,摸摸鼻子,小綠尴尬笑笑,趕緊直起身子,繞車半圈,做回到自己駕駛位上。
屬于肌肉記憶,車子發動之後,調整好姿勢,小綠的油門沒有猶豫,車身如同一道閃電飛出,推背感明顯到讓副駕駛李懷石渙散的眼神都有了焦距。
“……你還是那麼愛激烈駕駛。”李懷石懷念從前,讷讷地說,“再也不會開車開到暈車嘔吐。”
小綠笑笑,腳上力道更是加深幾分,解開心結,她自然不會再畏懼開車,骨子裡她還是愛着速度,愛飛馳的感覺,連同肌肉記憶也是一樣,之所以暈車嘔吐,大抵是對曾經車禍的陰影。積極面對之後,倒是釋然了。
李懷石眼裡有幾分不再被需要的黯然,隻是正在專心開車的小綠并沒有覺察到。
“你還記起其他嗎?”小綠問,“比如,債主是誰?怎麼欠的債?”
李懷石木然搖頭,“不記得。”忽然懊喪的砸着自己的腦袋,自暴自棄,“怎麼就想不起呢!”
從平靜到暴躁,轉變得實在太快,小綠始料未及,隻得腳下放松降低車速,再分一隻來扯他,真是怕了這家夥,一言不合就能自殘,還偏偏要在她面前上演,好像是她處心積慮害他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