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終于有了反應,她略微揚起頭,但在真正看見他的眼睛之前就再度蜷回去。她不想表露出太過明顯的興趣,她想慢慢從交涉中刺探出他想用這個籌碼取得什麼。
可他擲出魚餌後就再也沒有追加籌碼或者尋求回答,好像隻是說了一句寒暄碎語,就開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
她也想和他比比誰能更悠閑、更能沉得住氣,但他們的處境終究存在差異。于是,她終于躲開他的手坐直身體,開始扒他的衣襟。
如果說她還有什麼可以作為交易的籌碼,那隻能是——他身上那道被她在會議室動了手腳,遲遲不能愈合的傷口。
曾經慘烈駭人的猙獰傷口已經恢複八成,傷及肺腑和動脈的部分都已經被修複完畢,一打眼看上去似乎隻是尋常砍傷。但本應更容易被治療的淺層不規則創口仿佛沒有被治療過一樣,始終難以愈合。
一開始創造這道傷口時,吟的确無暇做出更多限制,但在會議室裝模作樣時,她不僅有意打折治療水平,還趁機在傷口上增加無法被藍染本人靈壓完全修複的限制。
至于現在,已經在藍染面前暴露真實回道水平、也利用過這個手腳放走了井上織姬的吟終于不再打算用“皮肉之苦”作為對藍染的籌碼和懲罰。
吟始終沒有說話,她隻是低着頭,專注地操縱手上的靈壓,讓翻紅的皮肉被靈子構成的線順服地串連在一起,最終服帖地回歸完好無損的原狀。
這個過程沒有任何難度可言,但吟的狀态異常投入,對外界的一切渾不在意,若非一條發絲垂落在她的側臉,她仿佛已經成了一張定格的畫面。
一開始被輕轉下巴,她的眼睛依然緊盯着手上的工作,直到被扶住後腦勺吻住,才對事态的發展後知後覺。
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她暫時顧不上唇舌的歡愉。
她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卻并非動情後的下意識反應。大戰已經開始、時間所剩無幾,與這樣缺乏戒備的藍染近身接觸的機會更是未必還能再有,她需要盡可能完全利用。
拔除施加在他傷口上的限制不意味她要就此放過對方。太多功能複雜的封印、禁制和特殊鬼道在非近距離接觸時很難精确施加在目标身上。
她希望他更加投入、更加動情、更加專心,最好不要發現她在做的事情,就算發現了,也不要頭腦太清醒。
被他糾纏固然令她困擾,但倘若他這份難得的不清醒能帶給她更大的生機和利益,她也可以不介意一時的感受與得失。
不論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否有異同,他們的動作都導向同樣的訴求。
在這樣奇妙的氛圍裡,她最終被點燃、被感染,手上的小動作逐漸變少、最終消失,竟然完全沉醉于直白的歡愉,熱烈得好像那是最後一次一般。
不知因何而起的盛筵迎來了既定的結束。
糾纏中落在椅子上的發飾被他拾起,為她重新挽好如瀑的烏發,“隔絕瀞靈廷反噬的裝置在這個發飾上。”
那豈不是早就已經給她了?剛剛他分明是空手套來她的治療。吟聞言擡眼,眸中盡是對此的不滿。
嘲諷的話語尚未出口,卻被他先一步補充,“隻許你耍賴嗎?”
吟并不糾結他的話語是否指向自己剛剛暗中做新手腳的行動,隻是擡手一指自己的嘴唇,“還有一樣。”
就算他要用已經給到她手中的發飾作為解決反噬的籌碼交換她的治療。他突如其來的吻又要拿什麼來抵消?總不至于是默許她在他身上動的手腳吧?
他像是最後一次一般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眸、面孔和輪廓,仿佛在用目光為筆觸仔細地描摹。可當那長久缱绻的目光終于完成無形的繪制,他轉身離開的動作卻幹脆到沒給她任何的反應時間。
“你自由了。”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宣言打得措手不及,她不知道他的話代表什麼、是真是假。等到她終于從被雷擊般木然的狀态中脫離,頂着好像裝了一團漿糊的腦袋起身追出去,卻隻見到他決絕的背影。
她的心很亂。她不喜歡他的背影,可她必須叫停自己走向他的腳步。
不管他是在釣魚執法、還是突然良心發現、又或者這是他陰謀詭計的一環,她都不應該再把一絲一毫的時間精力放在他的身上。
大戰已經開始,她的時間有限,需要她争分奪秒趕在任何一個戰士回歸瀞靈廷之前解決遠山家的問題。
迷茫也好、思考也罷,對于現在的她而言都太奢侈了。
她沒有猶豫,也沒有回頭,隻管撕開黑腔踏上前往屍魂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