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被叫來收拾。
面對着屋子裡流淌的精油、泉水的叮咚、舒緩的香薰,她猛地捂住了紅紅的臉,“哎喲,先生和夫人還是挺會玩的。看來養生湯還得繼續熬下去……”
秦世川不知他人想法。
他的身體現在已經大好了,不需要輔助,可以自在地來回走動,唯一要注意的便是飲食清淡。
他穿着松松的浴袍,帶着時梓然往地下室去,一路上,小朋友的神色都有點忐忑。
“為什麼要送我禮物?也沒有過年過節,我也沒做什麼大事。”
秦世川和他面對面站在電梯裡,“為了感謝你出神入化的推拿技術,五号技師先生。”
時梓然一聽,就知道還在角色扮演裡。但他仍然想不通,“但是客人……推拿活動是我對你的賠償,根本不需要你額外的禮物。”
電梯門打開,地下室的黑暗湧了進來。
“看到禮物再談這個。來,為了驚喜,先把眼睛蒙上。”秦世川變戲法似的抽出條領帶,兩手繃緊,示意他走過去。
時梓然定睛一看,這不是秦世川今天系的領帶嗎?當時為了按摩準備,他親手解下來的,藍色斜紋,他絕不會認錯!
他心裡對禮物有萬般的揣測和不安,但到底是個聽話的人,乖乖地走過去,讓秦世川用領帶束縛住自己的眼睛。
“叮!”電梯因為待機太久而要關上,他聽見電梯門滑動的聲音。
“哒。”是秦世川再次摁下電梯開門鍵的聲音,幹淨利落。
電梯門的滑動聲再次響起,他冰涼的手掌被一隻火熱的大掌包住,任由對方帶領他踏入黑暗。
黑暗令他瑟縮,但對身旁人的信賴,又讓他步步緊随。
“嗒!”
地下室燈光亮起,光線從窄窄的領帶縫隙裡灌入眼中,時梓然攥緊了手,他知道驚喜要來了。
果然,下一秒領帶就從眼前拆掉,時梓然反射性地眯了下眼,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況。
兩人正站在影音室外,原本空蕩蕩的架子上擺滿了遊戲卡帶。
時梓然愣住一秒,瞬間沖了過去,手忙腳亂地翻看起來。
全套絕版遊戲。
全套!
“喜歡嗎?答應你的全套絕版遊戲。”
時梓然猛地回過頭去,“你之前不是說的一半嗎?”隻要他答應去爬山,就兌現這承諾。
“我有嗎?”秦世川歪着頭反問。
時梓然咬緊嘴唇,控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
他對所有禮物都沒有太大感想,無論秦世川送的是什麼,他都知道不是送給自己的。他不過是一個冒名頂替者,一個暫居此地的人,等到半年之期來到,他便會孑然一身地離開。
從來都是如此,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沒有一個物品是獨屬于時梓然。他不過是随風的落葉,到處停停看看,又被新的風卷去了下一處。
萬物在他手裡,隻有使用權,沒有所有用。
因此,他從來隻注重體驗,不在乎擁有。
然而,世界上竟然有這麼一個人,如此尊重他的體驗感。
時梓然喜歡在遊戲裡感覺,甚至很羨慕遊戲裡的角色,角色有明确的身份,明确的目标,明确的口袋裡裝着明确的貨币。是個有名有姓,簡簡單單的人。
時梓然原本沉底的愧疚感又被掀了起來,他再次叩問自己,為什麼呢?為什麼明明自己做錯事情,對方卻反而送自己禮物。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盯着身旁高大的男人,長長的睫毛痛苦地顫動着。
秦世川盯着他眼角的淚光,“兌現之前的承諾。剛才看你推拿有功,不過把承諾擴大了而已。”
“你是絕對是故意制造驚喜的,你、你混蛋……”時梓然說着,眼淚撲簌簌就如斷線的珠子滾了下來。
秦世川靠過去,輕輕攏着他的肩,居高臨下地看着那截優美的脖子,“怎麼了,突然就哭了?”
時梓然将頭埋到他肩膀上,哭得更大聲了,“你是個混蛋!我以後絕對不幹壞事害你了。”
秦世川低聲地哄着,“你也不是故意的。”
“嗚嗚嗚你害我,讓我感覺自己更混蛋!真的好讨厭你,聽見了嗎,我好讨厭你!”
“嗯,我聽着呢……”
……
時梓然很想逃。
物理意義與精神意義上的想逃,他既想離開那個讓自己成為混蛋的可怕男人,又想離開那些紛亂的火熱的沉眠于火山之下的情緒。
然而,他知道自己無處可去。
事情便就此作罷,他決定先舒舒服服睡個今晚的好覺。
次日清晨,他起得比雞還早,隻為回避與可怕男人的面對面。
“哎,早飯不能不吃!”張媽追着他跑出了門,硬塞了一袋包子給他。
剛出爐的皮薄肉餡大包子,咬下去還會爆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