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川想着,便倒了淺淺一杯,醒酒後遞給他,“這瓶度數不高,嘗嘗,好喝的話多喝點沒事,明天不上班。”
時梓然接過來,先是抿了抿,然後一口飲盡,眼睛都睜大了。
不要怪他沒有見識,他真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酒。與其說剛才喝的是酒,不如說是直接吞了塊軟玉進嘴裡。悠遠的香味自喉頭升起,充盈着五官七竅,香得他頭腦發昏。
瓊漿玉液,難道講的就是這個?
“還要喝嗎?”
“喝!”
秦世川便又給他醒了一杯。
不知不覺,三小杯紅酒下肚。
“砰!”時梓然将高腳杯往桌上一砸,“再來!”
秦世川意識到了不對勁,這人,難道就這麼醉了?按說,這一整瓶酒下肚都不夠醉人的,現在才隻喝了小半瓶。
難道,對方沾酒就醉?
秦世川拿開紅酒瓶,搖頭道:“沒了,不喝了。”
“這不是還有嘛。”時梓然此時竟有點大舌頭,探身撲到餐桌上要搶,叮鈴咣啷,把桌上的餐具掃掉了好些。
湯水四濺,場面邋遢。
秦世川讓開兩部,叫來張媽收拾,攔着人酒要往樓上托運。
張媽先把紅酒瓶拿開了,她知道這酒可貴,然後問,“先生,這酒度數這麼高,怎麼讓夫人喝這麼多啊?”
“不是7%?”秦世川皺眉。
張媽又确認了一次,“不是啊,27%,你說的7%那瓶在酒櫃最下層。”
秦世川真是沒想到紅酒有這麼高的度數,更沒想到自己竟拿錯了酒。
不過27%的度數能喝成這樣,這小朋友肯定對酒量撒謊了。
酒醉的人比往常更沉,時梓然雖然看着瘦,确實吃多不胖,斤兩不輕。
秦世川本想潇灑地公主抱回房間,沒想到最後,狼狽地半撈半扛到了床上。
“唔——”時梓然将手橫在臉上,長長地歎了口氣,“哎……”
秦世川剛想離開的腳步,停下了,“怎麼歎氣?”
時梓然拿開手,看到他後,驚訝道:“今晚還要住一起嗎?”
“酒醒了?”
“我就沒醉。”時梓然立刻想坐起身,但軟軟地使不上力,哎喲哎喲地喊道,“玩了,我的腿是不是沒了,怎麼爬不起來?腰怎麼也軟趴趴的,是不是斷了?”
就這,還說沒醉呢?
秦世川:“……你先睡會兒,我讓張媽給你熬醒酒湯。”
“嗯——”時梓然哼唧了一聲,再次将手捂到了眼睛上。
秦世川剛準備走,果然,又聽到了時梓然的低低嗚咽,“我爸媽……”
他感覺自己徹底走不掉了。
酒醉的人難得會吐露心聲,更何況時梓然在他面前時時都扮演着“時桑怡”,沒有太多時刻顯露真實的自己。
秦世川索性在床邊坐下了,他想聽聽時梓然的心裡話,等了半天,卻依然隻聽到醉酒的哼唧。
他不得不引導道:“你爸媽……他們确實不好,沒資格當爸媽。你放心,我向你承諾,絕不會讓這兩人阻礙你的幸福……以及,你姐……弟……你們姐弟的幸福,不會被阻礙。”
秦世川沒把握對方是否醉得夠深,最後一句話來回遮掩着,說得斷斷續續。
時梓然這下終于松口了。不再是毫無意義地哼唧,而是輕聲說道:“我……爸……”
“什麼?”秦世川心軟,探頭俯身下去,想要聽得更清楚,“你想說什麼,要什麼,都告訴我,我有能力給你解決。”
時梓然手臂挪開半分,露出一雙晶亮的醉眼,臉色紅撲撲的,盯着他羞澀道:“爸爸。”
“轟!”
秦世川如遭雷劈,整個人瞬間僵住,腦袋裡的思緒已然徹底凍結。
時梓然叫過那一聲後,仿佛徹底放飛了自己,一邊軟綿綿地試圖往他懷裡鑽,一邊低聲黏糊糊地喚道:“爸爸……”
秦世川渾身僵硬,隻一雙眼睛還能轉動,然而,眼睛此刻也盯在那截細長的脖子上,有着天鵝的優美弧度,那麼脆弱,那麼唾手可得。
時梓然似被擰上發條的複讀機,軟軟地鑽不進他懷裡,便擡起頭耍賴般地繼續喊:“爸爸、爸爸、爸爸!”
幸好秦老爺子走了,不然聽牆角聽到這些,難保不會血壓飙升。
秦世川胡思亂想着轉移視線。
然而,灼熱的火焰自背上燒起,他得全力攥緊拳頭,才能壓下可怕的、莫名的蠢蠢欲動。幾乎耗盡渾身力氣,他才保持住溫柔,低低應道:“嗯,寶寶。”
時梓然醉得迷糊,嘴上笑着,眼淚卻毫無征兆地順着臉頰滾落下來。
秦世川心軟得一塌糊塗,伸出火熱的手指替他擦掉冰冷的淚痕,“别哭了,寶寶。我會保護你的,從此以後誰也不敢欺負你。别哭了,好嗎?”
時梓然臉上表情放空一秒,像在理解這句長長話語的含義。突然,仿佛明白過來了,他把嘴一張,開始哀嚎,歇斯底裡,“爸爸,有人欺負我!”